人民法院十幾公里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酒館。聽起來沒特別的地方。但正是麻雀雖小,內容往往都是最重要的部分。跟過去朝代的那般金玉其外恰好相反。這小酒館沒有多大的特色得以琢磨,沒有人民法院那樣灰塵中帶有點幽靜的淒美。它就是一個普通的小酒館。寫這麼大一串無非是強調裡面一個特別的客人,就如同政治文宣那樣用石破天驚的巨雷還有煞人至極的風雨映襯一個偉人的存在與離去。
這個客人是舊朝代最早淘汰下來的一批小老百姓。前面可能有人也遭逢相同的命運,但他們是愚笨的,常常誤以為自己已經把官袍都上繳完畢。但那身揮之不去的氣味卻叫他們忽略了。他們就這樣離開了一帶溫室走向一個未知的混沌然後默默地沉入歷史的汪洋大海之中。而這個客人卻反其道而行,用一種過去的人想也沒想過的生存模式行走於老百姓的口耳之中。他是一個老百姓,這裡特別用粗體強調,並且搭配官腔正兒八經的播報式口吻告訴各位。但他就是不同於一般老百姓的存在,這裡也是特別加強重點的。他介於老百姓與非老百姓之間,他是老百姓但帶有官方的神秘色彩。無論如何怎麼形容他,怎麼想好好說明這件事情,這個客人,就是簡單的用「非常特別」來形容。這樣的特別也為了這家非常普通的小酒館多了點談資,也自然尊稱他是最早聯通官民的一個重點橋樑了。搭不起來的橋不是政府淘汰來的,連當官的覺悟和能力都沒,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政府來的,是吧?
酒館外的人聽了這個說法可能覺得非常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大驚小怪了。但無論外面的人怎麼想怎麼評價,對酒館的人尤其是熟客,這個客人就是如此奇妙特別。但說也怪的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客人的姓名與職級,而他也從沒特別說起。不過有些好事的老顧客就是要高談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是做特務的,是做官民合作單位的,是做宣傳的。說了一堆繞來繞去都如此順暢且合乎邏輯,但就沒一個是從這客人本人的嘴裡出來的。剩下的就是陰謀還是虛假,但他也沒有在意過。他就坐在三號桌的一角昏昏沈沈地握著一瓶老闆私釀的烈酒半躺著舒暢於那兩牆垂直處,好像一個死屍那樣晾著給昏暗的燈光曝曬,他一身深黑長袖褲不知道多久沒換,上面幾處乾涸的嘔吐物讓整身打扮如同凋零的騎士身上發鏽的鎧甲,隱約帶有故事的悲愴卻也盡責的掩蓋了他一身的枯槁。
說到這裡,有人坐到這個客人旁邊了。眾人也見怪不怪,這個客人看似枯槁但實際是很健談的,誰來了他都能講。他有一套自己的邏輯系統,也有自己的政治邏輯和行政處方。但就是沒有自己身分的影子,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裡,還是他之後的路該怎麼走。
「所以你知道政治犯的事情了吧?」那個人帶有著有些看好戲的興奮還有故作神秘的低沉詢問。
「很早就知道了,這個地方待上一天基本上這個國家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你想問我對政治犯的看法嗎?」
「算是吧?其實我也不太知道我想問什麼。」
「你不知道很正常,你沒有我們這些人曾經受過訓練,你不太知道怎麼具體自己的問題。我就說吧這個政治犯就是愚蠢,他用一種錯誤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甚至幻想自己離開的日子這些人無論是政府還是老百姓都能把他放在心裡。結果他變成一種虛無的存在,大家吵鬧的反而是別的問題了。今天,不是換一個人離開也是會走向這個道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把自己當殉道的然後自我感動?我知道靈魂沒有思考能力,但對於這樣的行為我會這麼評論,然後我會很強調我當初正確的選擇,我離開那個環境然後來到這裡度過餘生。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進去那個環境然後把自己搞得斷手斷腳的,最後再自我安慰著認為你是被上天感召的那個人呢?很莫名其妙的呢!」
「就好像紅燈莫名其妙特別久,那個鄉間小路非得要停上一分鐘對吧?」
「錯了,你知道紅燈不是給你這些老百姓停的,紅燈是為了方便那些大官在後座跟秘書亂搞的。他們才不管你們等得久不久,為了享受他們那噁心的雄性衝動他們把紅綠燈搞得一團狗屎爛蛋,反正開車的也不是他們,另外那個鄉下也方便他們更有空可以物色路邊年輕的村婦,看著她們蹲著處理農務,幻想她們用同樣的姿勢給他們不怎麼堅挺的雄性特徵愛撫著親吻著。呵!這些官員的行為我都了解,所以我才明哲保身。我看事情還是透徹的,對犧牲的行為我覺得就是蠢。這個歷史有它的步調,你非得在那邊裝忙,表現得自己是歷史的一部分呢!實際上你什麼都不是呢!」
「你覺得那個老法官也是嗎?」
「那個農夫之前聽過,也知道他過去一段不怎麼光彩的事情。不過看在同時天涯淪落人我也不多說什麼。我們這個系統就是這樣,什麼都往死裡整但對外又會表現該有的合作默契。這樣美妙的二個對立的力量,才是這個體系巨輪可以轉起來的原因,至於這個體系在歷史的道路上無論是前進還是原地打轉對我們來說都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為呢輪子跟石磨都是會轉的輪子,不是嗎?」
「很棒的比喻。」
「我知道很棒,不用你特別強調,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老百姓(官腔強調用詞)。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老農夫有他的政治意圖,不過也不是就這樣該把他當成舊時代的產物。這個新政權也是如此,從老百姓到整個體制都是帶有目的的存在,然後這些人還要用一些沒聽過的說詞來美化自己的行為,這就是人的通病。所以這個歷史裡面的人永遠處在一個舊朝代,我們也只是到了一個新一代的舊時代。就跟負數一樣,再怎麼前進也到不了真正的前進呢。」客人說完那酒瓶有空了。他懶洋洋推到桌上也不挪動身體一分的,就這樣昏沈沈睡去,整個人埋入了那漸漸喧囂起來的小酒館,鏡頭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