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媽媽偷偷遞給掛號小姐一個小東西。
---拜託,等一下我女兒看完診,幫我送一份禮物給她,這是她第一次拔牙,
我希望留給她一個美麗的回憶。
媽媽靦腆笑著說。
每個孩子都是心肝寶貝,可是否每個孩子都能擁有如此的眷顧呢?
家暴的、身心障礙的、戰亂中的,他(她)們是落難的天使。
---先生,換你了。
放下手中療癒心靈的書,抹上痲藥,不用幾分鐘,便拔掉困擾多日搖擺不定的臼齒。
這個年紀拔了當然不會再長了,它曾是我身體構成的一分子,
而緣盡了便是永遠的脫離,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亦復如是。
感恩它伴我長年咀嚼過辛酸苦辣甘甜。
深夜起,一個不會登陸的颱風偷偷的以間歇性的滂沱揮灑,讓我滿心慰懷。
南北向的雨勢,所以窗還能開著不致潑濺入室,且安心靜聽雨聲入眠,也許枯葉紛紛,
我不零落。
凌晨也是,還好風也不強。
正好滌洗上回留下的鹽分沙屑,如同生老病死輪遞。
其實,全為虛妄,因無一實相,皆在無常中打轉而已。
又要北上教育訓練,我不擔心,這雨下不久的,天際有光。
黎明即起,敬禱天地與懺悔,迴向眾生;灑掃庭院,再往紅塵涉入。
人世哪有避的了逃的離躲的開的責任與情感的拘鎖。
於此終老,就此悄然而去,斷絕情離開人,歸我桃花源。
情緒像暗流,不時的在湧竄。
沮喪,是對生活中大大小小無能排解之事的困擾三不五時的突襲造訪,
責任或義務的交纏,還想隱於世?
該承擔(受)不逃避,但有時候真的倦了厭了煩了膩了累了,亦或如平空一聲雷,
被打到了也不能叫痛,就當是難逢的考驗,要有實證,方知心性。
就當是臨終前的日子,一一珍惜,一一放捨。
我還能再頌春悲秋嗎?時而如在填補履歷,才不枉人世一遭。
長年以來,每車行於路,即恍惚失魂落魄,行人車輛路樹小橋流水稻田平交道攤商…
似幻似真模糊又迷離,覺是一條直通黃泉的歸鄉路,記不起從何年起有此症候
。我不憂不懼,就像我450度眼鏡遮蔽下所看到的何有真假,連六識也是無。
無以名之的病,竟也平和融會多年,因我根本不介意。
酒店總要關門,火車總要靠站,各位旅客記得人走,不要留下包袱,
也要把您的椅子歸位,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順風(好死好歸鄉)。
我來不是來悲生怨活的,也不是來還什麼債報什麼恩的,我來就為了要歸去而已。
含冤受屈是耐力的強化及放下放空的習作,我留不住春夏秋冬,
怎可又何苦留住悲哀呢?
從小到大流下的淚水,不也早已擦乾抹淨了,也許身影孤獨孑然寂寞,
然我來時無人相陪,去時也不會有伴,皆為必然的宿命。
一個人走,閱盡千帆,冷雨寂窗,歲歲年年,花落水流,何愁青塚無人理。
過程結果,虛幻一場,縱使卑微與榮貴,也只能帶業歸塵,得失在哪?在自性。
夕陽的海邊,青春與童稚的浪潮喧嘩,堤道上,是輪椅族與外籍看護的黃昏。
---親眼看到這樣的環境,我們實在沒話說,真的比家裡好。
6/19-8/15雖不到兩個月,承受諸多的不諒解與不捨的重負。
私立的長照機構,雖為營利,是否也能多些柔性與慈心的素質呢?
不管是硬體或管理方式,不管是失智失能者,也需要自尊,也要給家屬一個放心。
---一進入大廳,我心都開了。想起那日的探望,擁塞的空間,被綁的阿母,
忍不住號啕大哭,想著一輩子辛苦的阿母,到老竟受如此待遇,真的好心疼好不捨。
妳跟姐一樣,說到傷心處就是剋喉哽咽。
沙灘上孩子們嬉戲的不亦樂乎,暮色暈黃舒暢而美麗,
堤岸下是整排千尺雜亂無章的野草,佔地值菜與垃圾,真是辜負了一片汪洋與龜山島。
---今晚住哪?
這裡曾是妳的家。
---礁溪,孩子訂好的旅館,不好意思再打擾你們。
親人,慢慢的變親戚了。
長途跋涉當然是為了看老母一眼,天南地北,也只有這一份情能維繫,
否則便成斷了線的風箏。
都回來半天了,從小疼到嫁夫生女無所不談最愛撒嬌的她,竟然不再稱謂一聲。
沒關係,我這個屘舅是妳擺脫不了的親人。
---你媽媽不吃飯,說是胃痛,說開過刀,那是多久的事呢?
那應為童年往事,記憶模糊艱辛歲月時。
---最好買安素給她補充營養,否則要是瘦了,對家人實在不好交待,
而我們也要寫報告耶。
您要吃呀,昨天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前多窮啊!所以才勤儉才要惜福。
就買箱安素,也要記得帶去那一串阿母唸了數十年的唸珠,願口與心的食糧,
照護著您。
2017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