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處河谷的風吹來,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刺冷。
安妮口中說的相思的味道不知道是關於什麼?想著她來的地方?或她有想念的某人?應該不會剛好跟我一樣想著姊姊。回到我住的小木屋前,安妮又迅速把柴薪卸下,整齊堆到暖爐邊。實際做過才知道這也不像看起來簡單,不管是當醫生或當學生都沒機會做這麼要求體力又同時兼備精準性的粗活。
搬進最後幾根木頭時,兩三隻螢火蟲跟著安妮身邊飛進房間,時隱時現的光點在略昏暗的室內飄忽移動。
注意力才轉向飛舞的螢光沒多久,安妮已經蹲在暖爐前疊好柴枝,擦燃火柴。
「我幫先生生火。」
「太不好意思了,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就好。」
「不用不好意思,等一下會冷,春天還沒暖,不熟的人生火很慢,著涼不好。」
螢火蟲飛過安妮的頭頂與手臂間,閃過一瞬跟柴火色澤不同的青光,但看起來跟柴火一樣溫暖,隨後牠們飄舞在她豐饒的曲線間。
青冷的光跟溫暖的感覺是一種因為回憶形成的連結,也可以說是錯覺,關於幼童時期不太需要煩惱生死離合時的美好錯覺。
仔細看看安妮,她的外貌熟美,形象親切與人毫無隔閡,一舉一動帶著健康溫熱的豐饒,是任誰都會想要親近的美好女性,難怪酗酒大叔在神的殿堂也要不顧形象接近她。
安妮用手中乾燥蒲葵葉做成的扇子輕輕搖動幾下,爐火就旺起來,火光映上她濃濃麥色的光滑肌膚跳躍著。
靜靜看著時,希望安妮永遠都待在這裡,但人生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先生,已經好了。」安妮轉頭對我笑。
「這裡的螢火蟲都來這麼早嗎?正常好像是四月?還是五月才開始漸漸變多?」
「四季都有螢火蟲。」安妮說的跟那標語一模一樣。
「真的這麼厲害?」
「三月開始有黑翅螢跟黃緣螢,熱一點四月開始有大端黑螢,都黑黑但是亮黃黃的光不是綠光,夏天有端黑螢,也是黃的光,十月以後秋天冬天有山窗螢,但是少,現在二月底而已更少,但是先生有神保守,所以螢火蟲今年特別早來又很多,現在這個是黑翅螢跟黃緣螢,一個比較綠一個比較黃。」
短短不到一分鐘,安妮好像已經把那瑪夏該有的螢火蟲全部介紹光了,但是我全部都沒記起來,黑端黃色螢還什麼?
記憶不好,酒精成癮症患者的另一個無奈。
「真是巧,好像是為我而來的。」我感覺自己笑起來一定像個傻瓜。
「先生,世界是沒有巧合,神安排好全部的。」她再次強調。
她如此確信,我只能順著點點頭,接她的話:「喔,對,有神保守。」
她微笑點頭。
「可能跟去年冬天挖水溝有關係。」安妮又說。
「什麼水溝?」
「灌溉螢火蟲,像先生平地人灌溉大米那樣,澆水吃東西,螢火蟲就長大變多。」她吐吐舌頭,微笑,可愛極了。
不過我聽不太懂她那簡單歸納的邏輯,她似乎看出我臉上的疑問。
「最近幾年,部落都給人看螢火蟲,有很多步道可以賞螢,都市人分散,所以來的客人變少,農場要更多,就把環境弄更乾淨,到處撿垃圾清理河水道,然後,又把螢溪的乾淨水用水溝灌進來,螢火蟲就變多。」
稍微清晰一點,但還是一知半解。
「螢溪的水進來螢火蟲就會變多?」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會變多,因為螢溪那邊太陡太偏僻,地形不好沒有人去,政府規定不能開發,平地人不去山地人也不去,所以乾淨,從以前老人一輩開始螢火蟲就聽說非常多,所以螢溪水進來,這裡螢火蟲也會變很多,多到很嚇人喔,從來沒有這麼多過,先生可以去禁止進入的河邊看就知道。」
安妮一邊調整柴薪插進爐膛的角度一邊說出這段話,直接明瞭沒有過多潤飾,不是很流暢動人的表達,但是狀況總算變得清晰,還透露出一個疑慮,把不能開發的地區的水引進算不算開發?
還有,禁止進入的地方能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