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票到演出中間隔了兩個月,J只知道我有個驚喜要給他,是表演還是餐點一概不清楚。演出當晚,我們搭火車抵達Collingwood Town Hall,我滿懷期待想著大廳會有顯眼的標誌揭開謎底,這樣在開場前我們還能討論歌曲,聊聊對樂團的認識,沒想到進場入口只有一張寫著Candlelight的海報,演出內容一點都沒透露,「你幹嘛一直問我想不想知道,我想要有驚喜感嘛!」J笑著回應後,從容地滑手機,四處拍照,絲毫不擔心等會的歌曲會不會沒聽過,會不會沒共鳴。
燈光準時在八點半暗下,只剩舞台上的蠟燭們在靜謐場館中搖曳,高低錯落的蠟燭如海浪,流進眼裡,堆湧成光,四位提琴家依序登台,用英文介紹今晚要致敬的音樂家。
「Wow~The Beatles and Queen!I love them!」J開心鼓掌,等待表演。
第一部分的三首歌和歌單上完全不同,我從簡短的介紹詞聽到其他國家的名字,以為是Candlelight固定的開場曲目,後來J和我說並不是,那三首都來自The Beatles。經過第一、第二部分的洗禮,我發現每一part都是三首歌,演出前表演者會先簡單介紹作品來歷和選曲原因,我的英文程度只能辨析出有聽過的歌名。
「Black Bird!」J驚喜轉過頭,把眼中的光拍打在我手臂上。〈Black Bird〉我怎麼會不知道!J這個月拿起吉他,一定要先彈個三、四遍,那時知道〈Black Bird〉是Beatles的歌時,馬上確認官方歌單,但令人遺憾的是並沒有這首歌,原本開場還想和J打預防針,以免期待落空,結果居然好運降臨!?
J低聲吟唱歌詞,隨著旋律搖頭晃腦,用手在我的腿上打著拍子,相視而笑的側臉,被燭光撫摸著,平日的喜怒哀愁都匯集成波瀾不驚的自在平靜,尾段低音提琴還模仿起曲中的鳥鳴聲,著實驚艷。
接著的〈Hey Jude〉更掀起全場大合唱,提琴緊跟旋律越拉越響、越拉越強,直至高點所有人便齊聲歌唱:「na na na na~」,無需語言天份的歌詞,撞擊不同種族、不同膚色、不同性別的心臟,一致歌頌起永垂不朽的傳奇世代。
不給任何人喘息時間,下一首極具張力和特殊性的〈波西米亞狂想曲〉襲來,就算歌詞離場,只留旋律獨挑大樑,以生命血淚書寫的謳歌,怎麼不叫人縱情振奮?血液在體內叫囂、奔騰,感動的淚水哽咽在喉,每個被鼓舞的設想,都渴望衝破肉身禁錮,痛快淋漓體驗刻骨銘心的人生。
「我總覺得大多數人這樣度過一生好像欠缺什麼。我承認這種生活的社會價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我血液裡卻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渴望一種更狂放不羈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種更加驚險的生活。」《月亮與六便士》的字句道出平凡人的想望,現實難以撼動,而音樂敞徉既定之外,在木已成舟裡鑿出一點縫隙,就像安可曲〈We will rock you〉,眾人的腳步聲整齊劃一、震耳欲聾,躁動衝破體面,釋放心底的獸,等不及嚐一嚐熱血的渴、悶壞的狂和無所顧忌的癲。就把一切交給內心指引,別管道理邏輯,儘管讓音樂接住所有的你,瘋狂的、固執的、脆弱的、庸俗的,任何模樣都可以,只求難得幾回的酣暢過癮,能給予我們再面對低潮的勇氣。
提琴手彎腰鞠躬,台下觀眾紛紛站起,尖叫喝采,燭光被場燈打回現實,顯得微弱黯淡,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在被無窮無盡黑暗包圍時,才能發現光之所向,那麼在無所依、無所適之時,就聽聽歌吧!也許一段旋律能夠萬里長征,穿過時空藩籬,在心底百轉千迴、激起浪花,成為永不熄滅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