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刀收藏的進階之路:送重要刀劍審查與選購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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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近期,我有幸前往臺灣大學參觀一場由「日本美術刀劍保存協會」(以下簡稱日刀保)臺灣支部所舉辦,名為鐵華刃韵的日本刀展。展出的刀劍與裝具,其規模之盛大,往往僅能在日本當地的特展中得見。其中,大部分的展品為「重要刀劍」(以下簡稱重刀)或更高等級的特別重要刀劍及國家級的重要美術品。(有關鑑定等級請參考拙作---日本美術刀劍保存協會的貢獻與挑戰---以日本刀鑑定為中心)

為何一場高規格的刀展,往往需要有重刀來襯托呢?一般而言,愛刀家手中的藏品,若經鑑定為重刀等級,其價值往往會瞬間飆升。許多人抱持著此目標購買刀劍,最終卻因始終未能通過鑑定而感到失望。回想起去年,我與東京知名刀店「葵美術」的鶴田一成社長閒聊時,曾聊過一些送重刀的鑑定標準話題。趁還記得時將當時的談話內容稍作整理,撰寫成此篇文章,希望能為進階級愛刀人士提供一些參考。

影響重要刀劍鑑定的因素

一般通過重刀的鑑定,主要需符合三大要素:刀匠的名聲(刀工位列)、鍛刀的技藝,以及刀身的健全狀態。其次,審查人員還會仔細檢視刀身的形狀、刃紋的細緻度、地肌的做工是否精良、是否顯著展現刀匠最佳作品的特色、有無過度研磨的痕跡、刀刃有無鍛造傷痕或影響美觀的瑕疵、有無鏽蝕、刀根的狀況是否粗糙、銘文是否嚴謹等。

在古刀時期的作品中,發現鍛造傷痕尚屬正常。只要刀刃部分未出現明顯的崩刃,便不會有太大問題。若是刀樋(俗稱血溝)內的鍛造傷痕,尚不成問題。此外,即使刀劍存在一兩處缺點,只要其優點(如歷史價值或大名家傳來品)足以彌補,仍有機會通過鑑定。例如,國寶級的大般若長光,其一側因過度研磨導致刀身表面粗糙,卻絲毫不影響其名刀的地位。

無銘的刀劍在審查時,會比有銘的刀劍更為嚴格,新刀則比古刀更為嚴格。特別是新刀,即使是虎徹的作品,若有過度研磨的情況,亦難以通過鑑定。此外,脇差(無銘)的審查,更甚於太刀、刀、短刀。當然,即使是太刀或刀,若超出標準尺寸(如江戶時期長刀的標準尺寸為二尺三寸),也會受到嚴格的審查。

刀匠的傳系(五個傳+新刀特傳)與流派(如青江派或石堂派),或多或少會影響鑑定結果。然而,這種影響主要源於同國同派間競爭作品的數量。為避免合格刀劍過於集中於特定國家或流派,日刀保所屬的學藝員(專家或學者,皆非刀商)似乎會進行微調,使各國各派皆有重刀合格的刀劍。

進一步解釋,由於現今傳世品乃以備前系或美濃系的刀劍數量較多,競爭者自然也較多。反之,其他流派的競爭者則相對較少。但無論如何,都必須符合「刀匠名聲、鍛刀伎倆、刀身健全狀態」這三大先決要素。並非著名刀匠的作品就一定能合格。雖然著名刀匠的作品通常做工精良,因此重刀合格的數量也較多。但最終仍以前述三大要素為判斷依據,因此不合格的情況亦不少見。

順帶一提,若愛刀被判定為不合格,可親赴日刀保詢問原因(電話或電郵恕不受理)。此情況將被視為「異議申訴」,因此最初的應對可能會相當嚴厲(可說是他們對待奧客的警戒)。想必是先入為主地認為,有些人會胡攪蠻纏地抱怨。若非以提出異議的態度,而是為了學習而想了解原因,日刀保應接待人員應該會感到安心。

選刀建議與觀察重點

刀身鑑定步驟應為成為選購成為重刀候補者的觀察重點,亦與日本刀鑑賞的道理相通。

重點如下(僅限於鶴田社長的個人看法):

  • 帽子(刀尖)的刃面:
    • 觀察刀尖的殘留程度。若研磨過度,刃面可能僅剩數毫米,因此刀尖刃面的厚薄是衡量健全性的指標。當然,若是鎌倉初期或平安時代的刀劍,刃面磨損乃屬正常,但保存越完整,合格率越高。
  • 重ね(刀身厚度):
    • 古老的刀劍經多次研磨後,刀身厚度必會變薄。當然,刀工流派與時代變遷亦會影響厚度,這些皆非問題。然而,過度磨損的刀劍則難以通過鑑定。特別是無銘的刀劍,標準會更為嚴格。
    • 刀身厚度若超過0.7公分,即屬厚重;0.55公分以上算屬正常;若低於0.5公分,則給人纖細的印象。然而,如南北朝時期長谷部的作品,原本的刀身厚度便接近0.5公分,屬於較薄的類型。
  • 刀姿:
    • 刀身因過度研磨而與原本的形狀產生明顯差異。看起來過於纖細的刀劍,難以通過鑑定。此外,經人為改造形狀的刀劍亦難以通過鑑定。由於不同時代的刀劍形狀各異,因此不能一概而論。此外,刀的長度亦會影響結果,二尺三寸左右長度的刀,較易通過鑑定。
  • 地肌的光澤:
    • 所謂的地肌光澤(明るさ),並非指閃閃發光,而可以想像成如同人的肌膚優劣一般。好的鋼質與精湛的鍛造技術,會使人在鑑賞刀劍的瞬間目擊到光澤。這與不當研磨造成的過度光亮是截然不同的。
  • 地肌的狀態:
    • 若刀身地肌表面模糊或出現白色斑點(如靠近刃紋附近的鬆弛狀等),則難以通過鑑定。此外,刀身表面過於粗糙或骯髒,亦難以通過鑑定。當然,刀根的狀態也最好是經過精心保存。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方能看得更遠!

例如,田野邊(探山)老師的鞘書,亦被認為是一項指標。

這位先生擁有卓越的鑑識眼光,是現代鑑定界的頂尖人物與權威。他是能對日刀保的鑑定提出意見的人,當然也是重刀、特別重要刀劍審查學藝員們的監督者。題外話,他大約從二十幾年前開始寫鞘書,最初的時候相當生澀。他本人曾表示,不太想看到那時的作品。當然,現在他已經寫得非常好。

一些刀劍店在出售日本刀之前,會請探山老師為他們認為「這把刀很棒!」的刀劍撰寫鞘書。這不一定為了賣高價,而是為了能順利售出。也就是說,若刀根落的銘是「之定」二字初期銘,有些人可能不會認為它是「和泉守兼定」的作品。若請探山老師寫上「這是和泉守兼定」字樣的鞘書,買家會更加放心。

當老師看見好的刀劍而感到高興時,則會寫很多字。心情大好時,甚至會寫到刀鞘的背面。此外,若鞘書上的評價有「佳品」、「優品」、「珍々重々」等字樣,那就更好了。當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最近也有偽造的探山老師書寫之鞘書在市面上流通,所以需要注意。但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經驗察覺。

購買注意事項

首先,以敝店(葵美術)重刀的申請次數已超過數十次以上的經驗,那些未經鑑定或僅有保存證書的日本刀,應該都有其背後的原因。欲嘗試送重刀鑑定者,切勿輕易碰觸未經鑑定(無鑑)的刀劍或購買僅有保存等級證書的刀劍,至少應購買特別保存證書的刀劍。

然而,現實中亦存在一些真正的名品,卻因種種原因而未被送去鑑定。老一輩的愛刀家不太會將刀劍送去鑑定。因為他們自己很清楚好刀的價值,所以覺得沒有鑑定的必要。一旦這些愛刀家去世後,未經鑑定的刀劍便會突然出現。

之前便曾有一把短刀「行光」在未經鑑定的情況下橫空出世,結果迅速晉升為特別重要刀劍。過去這種情況似乎一年會發生一次左右,但最近大概幾年才會出現一次。

而且,刀劍商亦會運用各種人脈來掌握這些名品的下落。一旦所有者去世,他們便會立刻趕到,與遺族協商收購,然後轉賣給其他愛好者(他們的富裕層客戶)。因此,這些名品幾乎不會出現在公開市場上,更不用說出現在Y拍上了,這種可能性大概只有0.01%。

有點離題了,且回歸本題

若將來目標是重刀審查,便應購買有保存證書或特別保存證書的刀劍。然而,若是上位著名刀匠的作品,卻仍僅有特別保存證書,便應有所懷疑。既然已鑑定到特別保存,擁有者應都會申請重刀。若仍僅有特別保存證書,則表示可能有不合格的原因。當然,並非所有情況皆是如此。

首先,可查看此刀特別保存證書的合格年份。若在前一年的重刀申請截止日期之後,才通過特別保存證書的鑑定,則表示尚未申請重刀。但是,若是其他情況,便應懷疑是否曾有人嘗試申請,但未通過。

考慮到前一手從特別保存合格,到嘗試申請重刀,卻因不合格而氣餒,最終將刀劍出售的流程。從特別保存合格到五年以內的刀劍,可能是較需注意的。

當然,這方面很難說。無論如何,都必須仔細觀察刀劍本身的完整性。

接著是選擇的目標。根據日刀保的某支部前輩所說,重刀在審查時會調整合格作品的分布,使其不會過於集中。也就是說,若申請的作品數量有明顯差異,例如備前有十件、美濃有八件、大和有兩件,那麼數量較多的地區審查會較為嚴格,數量較少的地區審查可能會較為寬鬆,以避免出現極端的情況。觀察歷年的合格記錄,確實能感受到這種傾向。若是古刀,備前的作品數量最多,照理說應該都是備前的作品合格……。也就是說同國競爭作品越多,競爭自然越激烈。可見不只品項要好,運氣也很重要啊!

處於合格標準邊緣、令人猶豫不決的微妙刀劍,有時可以多次嘗試,並在運氣好、沒有競爭作品時合格。重刀的申請中,有所謂的「第二次才合格」、「第三次才合格」,便是受到這種情況的影響。儘管如此,這僅限於那些微妙刀劍。

無論如何申請,未達合格標準的刀劍皆不會合格。例如未達該位刀匠成熟作標準、刃紋與該刀匠標準品不同、銘文有錯誤的金粉銘、象嵌銘、朱銘或刀身修補甚或再刃者等。若愛刀家自己無法判斷哪些刀劍不行以及原因,想送重刀審查只會浪費時間與金錢。

若僅是懷疑刃紋與該刀匠標準品不同,還是有方法可行的。可以透過附加能否定該疑慮的資料(例如曾有同樣刃紋的特重或重要文化財等)或取得刀劍研究家的認可等方式。

個人感想---透過店家購買也算是捷徑

若想尋找可能合格的刀劍,最快的方法是詢問行家,也就是店家的人。這些店家基本上會集中在東京,他們看過的刀劍數量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他們的鑑賞能力非常高。雖然他們很快就能判斷是否有嘗試的價值,然而即使是店家的人,也無法完全預測重刀的合格與否。

若初次見面客人僅是普通地詢問,他們通常會應付式回答「這很難說」、「我無法判斷」之類的話。他們可能會說「這絕對不行」,但基本上都會避免給出明確的承諾。因為愛刀家中可能存在愛找麻煩的人。若說錯話,便會引來嚴重的客訴。儘管如此,面對熟客時有些店家會用「有機會晉升」、「有夢想很好」、「應該有前景」、「令人期待」、「值得挑戰」等模糊的說法來表達。但是也要注意,有些店家會巧妙地利用這些話術。但是,由於店家自己也會申請重刀並販售,因此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好的刀劍。

那麼,哪些類型店家販售可能成為重刀候補者的刀劍呢?答案是商品流通快速的店家,以及每月發行介紹目錄的店家。特別是每月發行目錄的店家,他們需要不斷地尋找新的題材。即使他們認為「這把刀有可能成為重刀……」,也不得不將其作為目錄的題材。因此,他們會用上述那種模糊的說法來介紹。不過有時他們會先通知老客戶,在確認售出後才刊登,而且價格也可能是以重刀合格可能性為前提。

結論

當聽到審查「合格」的消息時,會是喜出望外、雀躍不已。若能被博物館展示,那就更是高興得難以言喻……反之,當滿懷信心送去的刀劍被判定為「不合格」時,那種震驚與絕望……真的會讓人非常沮喪。

最令人擔心的是,當愛刀家開始用「這把刀能否成為重刀?」的眼光來看待日本刀時,可能就無法純粹地享受日本刀的樂趣了。

至少以鶴田社長的經驗來說,毫無慾望、單純因為喜歡而買的刀,往往會通過鑑定;反而是那些自認為很有把握的刀,結果卻不如人意。所謂的「初學者的好運」並非貶抑,反而是對這種慾望的警惕。

若能不拘規則,以坦率的心情,在看見刀劍的瞬間便覺得「這刀真棒!」,那麼那把刀便會是狀況最佳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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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物奉行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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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沒有其他兵器與日本刀有相同製作工序。 世界上亦可見各類以黃金和珠寶裝飾的美術刀劍,而日本刀則是因為玉鋼為材料,且未經溶解直接摺疊段打,造就出堅固,韌性且鋒利的美術品。 刀可以是殺人刀;也可以是活人劍。云「破邪顕正」,鑑賞刀匠注入靈魂所鍛打之名刀時,能去除心中的邪念使人思無邪,正是隱藏在日本刀的神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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