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總說，要放下過去，才能前進。可如果我根本不是在回憶，而是停在那個傷心的小女孩時期，一直沒有離開呢？我沒有真的長大，只是拼命假裝成一個「看起來還可以」的大人。 我沒辦法回去救那個小女孩，因為我就是她。 我再也無法繼續假裝了，我有太多事不懂。為什麼我考一百分、拿第一名，幫忙做家事、不奢求額外的東西，包括愛？為什麼我懂得體諒每一個人，接受被遺忘的命運，在沒有我的份的時候靜靜縮進角落？ 為什麼三十幾年過去了，我才終於被叫了一聲「乖女兒」？ 才換來一句：「謝謝妳的忍讓。」 難道我沒有痛到站在頂樓圍牆邊、沒有崩潰失序、沒有被逼出精神病，就不配得到那三個字嗎？ 這三個字，放了三十幾年，早已過期，早就失效了。 我從沒被允許好好當一個孩子，還沒學會怎麼感受，就被逼著變成大人。但我真的當不好。我到底做對了什麼？為什麼連怎麼當一個人都學不會？ 我們一直努力安撫那個小女孩，試圖救她，但其實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她早就被遺棄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了。現在這個「大人」，還在演一場「我很好」的戲，演給世界看。可我到底是誰？我要去哪裡？ 我明白了這麼多道理，看了這麼多書，卻還是無法從情緒的洪流裡抽身。我知道我可以停下來喘息了，但當我真的喘了一口氣，下一秒，我又回到那堵圍牆邊。好像——不去那裡，我連喘息這件事都覺得累。 如果真的能寫封信給當時的我，如果她真的收得到，我想對她說： 逃吧，孩子。不要回頭。拼命地逃離這一切。 沒有人會愛妳，沒有人會來救妳。那些痛苦與可怕的經歷，只要妳逃走，就不會發生。 如果妳不逃走，妳就會變成我。 但我知道，妳沒有逃。 妳曾經趁著沒人注意時，站在門邊，想離開，但妳還是留下了。妳守著那一點點幾乎透明的希望，只因為——妳渴望被愛。 我知道妳總說，是他們的錯，可妳也在責怪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保護好自己？妳以為妳不夠好，所以沒有人來救妳。 甚至長大後，妳還要一遍又一遍親口描述那些讓人難以承受的記憶，才有人肯給妳一點點關心。妳記得痛苦的氣味、記得它的溫度，記得每一個細節。當妳終於真的可以逃走時，妳的心已經陷得太深，逃不掉了。 一切都壞了，壞得不能修了。 我知道，就算真的有奇蹟，妳收到這封信，妳也不會回信。 因為我們沒辦法對話，沒辦法通信—— 因為從頭到尾，都只有我，一個人在演這場戲。 一場自我安慰的戲，或許也是我最後的妄想。 我牽不了她的手，陪不了她走過那些夜。 因為我就是那個小女孩，孤單地走過來的人。 我也曾多麼希望，能有一個人牽著我，帶我離開， 可惜沒有。世界一點也不溫柔，連一隻手都不願伸出來。 我只能自己握緊拳頭，像個刺蝟，用滿身的刺撐過這些年。
今天藥效和副作用仍難受，突如其來的哭泣精疲力竭。辛苦地又撐過了一天。該不該對自己說聲謝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真的很努力了。
誰可以告訴我，「愛」是什麼？不只是愛情的那種愛，而是更廣義的、能包容一切的愛。它該怎麼定義？又有什麼是愛裡絕對不能缺少的？
小時候，我走進那個房間，只是想拿奶奶藏起來的餅乾。我沒料到，那會是噩夢的開始。那個被嚇壞的我，沒有人發現。
餅乾放在鐵盒子裡，是長方形的，一層又一層的芋頭夾心酥。我只記得那裡有餅乾，不知道那裡會有惡魔等著我。
總是談論五歲的我，今天，我想說說十歲的我。那時候，我懂得更多了。我知道被拖進那個房間、房門反鎖的聲音，意味著什麼。我只是想問，當我不見了，有誰注意到嗎？當我流著眼淚，有誰真的聽見過那無聲的哭泣？
為什麼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是因為我愛說謊嗎？我說身體痛——那不是謊言。我說我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那不是謊言。我說我很害怕，我需要有人陪我——那也不是謊言。我真的說過什麼謊嗎？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了？
我想，我真的好不了吧。這條路太難太難了。只是，到最後，我仍然掛念著我的貓。還有誰能讓他相信、依賴？我說過要陪他一輩子，可這輩子好像走不下去了。如果我走了，他會疑惑嗎？還是難過？
有誰能來教我愛？
我寫那些沒說出口的感受，也寫那些被忽略的日常角落。
我的文字不大聲，只是靜靜地存在著。 如果你也習慣在人群裡沉默，那我們也許在字裡行間早已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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