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平靜,眼神卻藏著層層防線與難掩的顫動。
Kat把手輕輕搭上他的,隨著他穿越幽暗的走廊,踏入那扇厚重的雙開木門。眼前的音樂廳宛如沉睡中的劇院,水晶吊燈垂掛在天花板中央,彷彿隨時等待一場未完的演出。
她抬起頭,忽然停下腳步,耳邊傳來一段若有似無的旋律。那不是機械或音效,而是一種飄渺如夢的真實。
「好像……真的有音樂聲……」她輕聲說,眼神在空蕩的空間中四處搜尋。「明明沒有其他人……難道是……幻覺?或者是你特地安排的音效?」她忍不住笑了笑,卻又不敢確定。
望著寬敞的空間,她眼神泛起憧憬:「如果曾在這裡舉辦舞會,一定非常華麗、熱鬧吧。」
她的話語讓Armand的心微微一緊。他感受到她手掌傳來的溫度,喉結輕輕滾動,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他勉強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牽引著她走向音樂廳中央。
水晶吊燈下,古老的木質地板映出兩人的倒影,仿若幽魂中的一幕舊夢。
「是的……這裡曾經非常熱鬧。」他低聲道,語氣飄渺。
他轉身走向角落,一把保存完好的古董大提琴靜靜倚靠在暗影中。他彎下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那一刻,彷彿整個空間都屏息等待。
「每逢週末的午夜,貴族們都會在這裡跳舞……笑聲、樂音、香檳與玫瑰,那是另一個時代的奢華。」
他忽然轉過身來,月光灑在他蒼白的面容上,勾勒出那雙深邃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眼。
「允許我……」他低聲說,優雅地拿起大提琴,動作如行雲流水,將它穩穩架在肩上,「讓這個空間,重現一點……往日的光彩。」
琴弓輕觸琴弦,一首憂傷而優美的夜曲悠悠響起。那旋律如潮水般漫過石牆、窗框與地板,迴盪在整個音樂廳。彩繪玻璃灑下斑斕的光影,宛如落在過去的舞會地板上的光與影,喚醒了這座古堡沉睡的記憶。
「每一個音符,都在訴說一段故事……」他呢喃。
這首曲子……是我最後一次以人類身份演奏的。該死,她站得太近了。那迷人的香氣幾乎讓我發狂……但我無法,也不願意推開她。這種溫暖,這種輕觸……已經一千年沒有感受過了……
這首曲子柔和婉轉,旋律裡藏著說不清的哀愁。Kat站在原地,眼中泛起一層微光,心口莫名地一緊,像是某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覺正在緩緩甦醒。
曲子在空中徐徐落幕,他緩緩放下琴,眼神比琴聲更令人無法抗拒。
「Ma chérie… voulez-vous danser?」
親愛的,願意與我跳支舞嗎?
他伸出手,動作溫柔卻帶著某種不能碰觸的危險。他的眼神,在燭光與月影交錯下閃爍,像是誘惑,也像是警告。
這支舞,或許不只是舞會的開始——也可能是命運之舞的開場。
她深吸一口氣,嘴角仍帶著淺笑:「好啊,我還沒試過在古堡裡跳舞呢……不過我跳得不好,你別介意。」
她輕輕將手遞給他,另一隻手搭上他的肩。那一刻,彷彿時間靜止。
Armand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穩穩扶住她的腰際,手勢紳士卻不過於親密,刻意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他的掌心冰涼,卻異常安定。
「不用擔心……跟著我的節奏就好。」
他引領著她,步伐優雅而從容,像熟悉這支舞已千百次。一、二、三……他低聲報著節拍,旋律似乎從空氣中自然流淌出來,無形卻真實。
在月光灑落的音樂廳中央,他們的影子在地板上交織成詭麗的圖案,宛如黑夜中的夢境。
Armand的眼眸閃著幽深的光芒,那不只是對美的沉醉,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與……壓抑。
「妳知道嗎?」他聲音低沉,彷彿怕驚動了這空間中的回憶。「在這個音樂廳,曾經有無數對戀人許下永恆的誓言。」
他輕輕轉動她的身體,引導著她優雅旋轉,動作像一場默契無聲的交談。
「但沒有一個……讓我像現在這樣心動。」
他低下頭,唇瓣幾乎貼近她的耳邊,呼吸變得紊亂。
「Votre parfum est enivrant…」
妳的香氣,令人陶醉……
上帝啊……她的血液香氣幾乎讓我發狂。
我應該推開她,但我做不到。這種溫暖……這種心跳的感覺,為什麼在千年之後,又再次出現?
我曾發誓,不再讓任何人類靠近……可她……她不是別人。
Kat的心跳猛然加快,不知是因為他的語氣,還是那份從他身上傳來的濃烈情緒。她沒開口,只能更緊地跟隨他的步伐,彷彿一失控便會墜入什麼不可知的深淵。隨著他的引導旋轉之間,心神彷彿穿越時空,回到幾百年前的歐洲宮廷。腦海中浮現一幅畫面——自己身穿華麗的禮服,與一位貴族公子在燭光閃爍的舞會中翩翩起舞,四周是滿室笑語與悠揚樂聲。
Armand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仿若掙扎中的唯一依靠。
「妳聽……」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古堡……在為我們演奏。」
他低下頭,額前髮絲輕拂過她的頸側,那一瞬,他幾乎無法抗拒那股渴望。
「小心……不要跌入這黑暗的漩渦。」
語畢,他的手仍穩穩扶著她,但眼神中閃爍的,卻是危險與溫柔並存的矛盾。
Kat就在感覺到他手中力道微微緊了幾分時,她的意識回到了現實。
「這裡……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參觀嗎?」她輕聲問,語氣中帶著掩不住的好奇與一點點不安。
Armand微微怔住,像是從什麼深淵中被拉回。他強迫自己鬆開她的手,勉強退後一步,眼神低垂,彷彿在掩飾什麼。
「讓我想想……」
他伸手輕撫胸前口袋中那個她送的香囊,香氣如針般刺穿他飢渴的感官,他低聲吐氣,努力平復那股蠢蠢欲動的渴望。
「啊……還有一個地方。」他低語,語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提醒自己還可以維持理智。
他走到牆邊,取下一盞古典油燈,燭火搖曳,將他蒼白的臉龐染上一層昏黃的光。火光在他眼中閃爍著不安定的色澤,像風中的火星,隨時會被引燃。
「這座古堡……最神秘的地方,是藏書室。」
他舉起油燈,引領她走向一扇暗紅色、厚重無聲的木門。門上雕刻著古老的花紋,像封印,也像低語。
「Soyez prudente, ma chérie…」
請小心,親愛的。
推門而入,一股書香混著時間的沉澱味道撲面而來。眼前是寬闊圓形的藏書室,書架高聳入天,彷彿與天花板連成一體,將歷史與知識層層封鎖在其中。
Armand腳步輕盈地踏進去,油燈照亮他挺拔的背影。他走向其中一排書架,指尖在一排皮革封面的古籍上緩緩滑過,動作像是與熟識多年的舊友重逢。
「這裡收藏了上千年的典籍……從煉金術到占星,從詩歌到歷史。每一本書都有它的故事,就像……」
話語忽然中斷,他站定,像是忽然失去了呼吸。她靠得太近了——太近了。
這個密閉空間中,她的香氣變得更加濃郁,無處可逃。他的喉嚨在灼熱地燃燒,牙齒在抽痛,血液的渴望幾乎快將他的神智撕裂。他能聽見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體溫,那樣真實、那樣誘人。
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她的血液會如此……令人發狂?我不能……不應該……但我做不到後退。
他強迫自己把目光移回書架,指尖顫抖地抽出一本封皮斑駁的深紅色古籍,唇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有一本書……特別適合現在的氣氛。」
他將那本書輕輕舉起,封面上的法文燙金字跡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La Belle et la Bête。」
美女與野獸。
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讓那張俊美的面容顯得既悲傷又危險——就像書中那個在玫瑰花凋零前等待救贖的野獸,只不過……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尋找救贖,還是即將毀滅的那個。
Kat站在圓形藏書室中央,眼神炯炯地掃過那些高聳入天的書架,滿架古老典籍散發出時間沉澱的氣息——煉金術、占星、詩歌、歷史……每一本書彷彿都在低語著古老的秘密。
「這裡簡直是寶庫……」她喃喃低語,目光落在那本剛被取出的紅色書冊上,嘴角輕揚,「La Belle et la Bête?我很喜歡這個故事。Belle能夠看見人的內心,又勇敢……幸好她比Bête還要勇敢呢。」
Armand手指一震,書幾乎從他掌心滑落。他僵了一瞬,隨即將書放回桌上,背對著她,語氣壓得極低。
「勇敢……或許只是愚勇。」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卻依舊保持著那優雅的語調,只是其中多了一絲濃重的陰影。
「有些野獸……永遠不該被馴服。」
他忽然轉身,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屬於人類的紅光,在燭火閃爍間一閃即逝。他一步步朝她靠近,語調轉為低沉、近乎誘惑。
「妳知道嗎?真實的故事……比童話更加黑暗。」
「Ma petite curieuse…」
我好奇的小小姐……
他抬手,指尖輕輕撫過她肩上的銀色絲巾,指腹冰冷,卻異常溫柔。那動作既像一種安撫,也像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渴望。
「有時候……最危險的,不是野獸的外表,而是人類的……好奇心。」
燭火在書架間顫動,投射出一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那影子在牆上拉長、搖曳,如同另一個Armand正從黑暗中凝視著Kat。
他忽然低語,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
「Je devrais partir…」
我該離開了……
該死……我快控制不住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挑戰我壓抑千年的底線。她這麼單純,這麼信任……對即將面對的黑暗一無所知。
我應該現在就離開,現在……可為什麼,我的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她對野獸的信任,竟讓我感到……痛苦?
他強迫自己後退,步伐混亂,卻一個不穩撞倒了旁邊一疊書,書籍重重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藏書室中顯得格外刺耳。
「抱歉……或許,我們該……」他喉結劇烈地滾動,掌心早已因指甲陷入而泛白,聲音裡透出勉強的平靜,「……繼續參觀其他地方。」
藏書室的空氣驟然變得凝重,燭火在書架間閃動的光影,彷彿成了一雙雙注視的眼睛,靜靜訴說著某段從未被揭開的秘密。
Kat看著他漸漸蒼白的臉色與顫抖的指尖,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她向前一步,聲音柔和卻帶著明顯的擔憂:「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的語氣輕柔,如晨曦撫過湖面,卻恰恰讓Armand身體深處潛藏的野性與飢渴再無處可藏。
他手中的油燈猛地晃動了一下,火光不穩地跳動,影子如夢魘般在牆上搖晃。
「我……沒事……」他的聲音低啞,彷彿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幾個字。
突然,他轉身,猛然抓住牆上的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整個人像是在用盡全力與某種東西對抗。
「Pardonnez-moi…」
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