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稻稈、樹枝、苔蘚、草葉與田土,糾纏錯繞成一方圓時,巢築起了。
牠們以牠的喙、爪和身體編織完整的一個夢,給一群待哺的幼雛身心安頓。
儼如妳以文字、詩歌、問暖與噓寒的笑語,如刺繡的針般穿引著我無悔的青春
。憶起時那有點疼;又有點甜的青澀歲月,多像我在熬煮桑葚蜜尚未加足糖分的那方滋味! 那酸中有甜卻未成圓滿的味蕾,妳說多像我們尚未命名的情感。
其實,那捨不得鋤砍的野生桑葚年年新綠;每當春雨方歇,在晨曦初展當露珠與鳥啼聲交接之際,枝枒之間早已掛滿鮮綠、莓紅與黯紅的果實了。我已不再採摘那累累結實的桑果,任由它鮮紅枝頭;又任由它跌落滿地,任它靜靜地鋪滿一地獨嚐那河畔風雨,最後再無聲無息化作春泥。
猶如「巢」;終究是時光的回聲。縫合於枯枝與苔蘚之上的夢,曾輕搖在春風裡,曾低鳴於夏夜間,幼雛的羽尖刺破晨霧,試探著翅膀的重量,試探著天地的遼闊。當…一次次振翅,一次次回巢,直到某日,它們越過巢的邊界,飛向更遠的天空。巢,空了,卻未曾消散,它停留在風裡,如舊日的問候,如不言而喻的牽掛。
巢起,於後巢空。彷彿如人世間親情循環。親見幼雛長成,羽翼豐盈,帶著天空賦予的勇氣,掠過山巒與遠方的水域。它們不再回望那方圓之地,只在某個偶然的清晨,於陌生的樹梢築起新的巢穴——如曾經的記憶,如曾經的愛,終將化為另一場歸航的伏筆。鳥離;巢空。至少巢室猶在! 那離去的是翅膀,不曾遠離的許是歸途的心念吧。
那一夜,雨驟風狂。未料想春天也要經歷這一番搖晃。當晚強風拂過枝枒,落葉飄零,巢在微光下靜默,如一則未完的寓言。曾緊密纏繞的稻稈、樹枝,如今散落於大地,歲月輕輕收回曾給予的庇護,留下空巢低語著昨日的溫暖。
巢傾落了。空巢仍低吟舊日餘溫。其實舊翎已隨風而去,那些新羽亦迎著曙光展翼。時間的分秒未曾停留,唯有心知——離去,應是另一場歸來。
巢,是記憶的剪影,也是離別的伏筆。它在風裡訴說,而風,也會帶走它的眷戀。而你我,在光陰的河流裡,也曾細細編織夢境,曾在歲月中留下溫暖的縫隙,卻在時光的推移間選擇放手,任感情如桑葚般跌落,沉入土地,靜靜地化作一場……春泥。
有些情感,無須命名,它在離去的瞬間,已悄然盛綻。也許已悄悄地盛開在一則童話的轉角,或一首詩魂的渡口了。
@ 麻吉完稿於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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