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程以諾,在南城某座新建的科技園區裡擁有一個無人知曉的職稱:「結構影像模擬設計師」。
這個職位聽起來高深,實則模糊。沒人知道他具體負責什麼,連他上司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負責的是一種「多維度資料預視模擬」,包括城市未來建築、人流移動模型,甚至社會輿論熱點的預測熱圖。
他坐在一間光線均衡的辦公室裡,牆面是透明觸控屏幕,正顯示一個巨型地圖。那不是普通地圖,而是結合土地使用規劃+社交數據+搜尋趨勢的熱區視覺圖。
他手指一點,圖面放大,南城某個老舊社區亮紅。
「這區最近民間爭議升高,重劃阻力高,但網路支持率在下降。」他自言自語,彷彿在審閱一座城市的命脈。
接著他打開一份檔案,上面寫著:「公共敘事整合建議稿:2049南區重構案——媒體引導建議模組A、B、C。」
這份文件,不是政府內部的,而來自一個跨部門組織——CORA:城市認知重建架構體系。這個組織由數個科技公司、地產財團與政府部門「非正式聯合」,不在任何公開報表上存在,但實際上左右著城市發展與公眾認知。
他就是這套系統的設計師之一。
但程以諾並不快樂。他本該成為一位建築師,而非「真相的建構師」。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模擬未來,而是在製造未來,透過「選擇性事實」與「片段敘事模型」,打造一種看似理性、實則操控的城市願景。
他手指停在某個區塊——是艾琳正在調查的地帶。
「她動到了。」他喃喃。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那條新聞線正在接近他設計的灰域邊緣——在城市地圖上看起來不重要、沒有資料、甚至無人關注的地帶,卻藏著最大的不穩定因子。
他關掉螢幕,嘆了口氣,低聲道:「如果她繼續拼圖,就會進入我建的迷宮。」
那天,他收到一封密件,標題是:「M1目標媒體記者——擾動預測模型升高,是否轉入干預階段?」
下面只有兩個選項:
【A:維持觀察】 【B:進入軟性引導】
他看了許久,沒有點選。
程以諾那天回到工作台,原本只是例行檢視模擬資料變動,卻發現系統出現異常。
他設計的城市敘事模擬圖中,有一塊原本預估為「低社會關注區域」的灰色區塊,突然在過去48小時內出現爆量紅色標記——這表示社群討論、搜尋關鍵字、實地聚集數據全部激增。
這個區塊,正是南城第八街——一條老舊市場巷道,本不該引起注意。他當機立斷調出網路資料源頭。
第一則熱門文章的作者署名是——艾琳。
她的報導標題是〈封存的地圖:南城重劃計畫中的失聲者〉。
那篇文章揭露第八街即將被納入某未公開的「未來願景重構計畫」,過程中多數住戶早已在無聲中被強迫遷移。艾琳不僅訪問了現場剩下的幾戶老人,還揭露了計畫使用的模擬資料與「社群安定評分機制」——她的敘述,幾乎精準描述了CORA模型內部未公開的一套評估系統。
「她怎麼知道這些的?」程以諾瞪著螢幕,心頭湧出一種不安——這不是單純的『洩密』,而是她用拼圖方式,反向還原了一座看不見的城市規劃體系。
更令他驚訝的是,文章底下有超過十萬次轉發、數千條留言、以及數十位曾經住在第八街的民眾回來貼出照片、記憶、甚至集結成小型抗議隊伍,開始在市政廳前靜坐。
這不在他預測之中。
他設計的模型原本顯示此區域社會反應值為「極低」,群眾預測參與率僅2.3%,如今,卻引發了城市近五年最大規模的自主行動反彈事件。
他坐在椅子上,一整夜沒睡。這不只是模型失準,而是信仰崩塌的前兆。
他開始思考:是資料出了錯,還是我所相信的世界觀——從一開始就建立在錯誤假設上?
凌晨四點,他走出辦公室,外頭城市燈火寥落。地面上有人貼了印刷粗糙的標語:「第八街不是模擬圖,它是我們的真實。」
他彎下身,拾起那張紙條,紙角破裂、油墨沾手,卻讓他感到某種他在全息模擬圖裡從未見過的——真實的重量。
他第一次在心中出現了這個疑問:
如果我所建構的每一條「合理路徑」,都只是讓真實沉默的方式,那我究竟是設計師,還是刪除者?
※本篇為試驗 - 基於「高耗能想像記憶方法猜想」來寫,內容隱喻「知識碎片化遮蔽整體真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