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再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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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以均很焦慮,非常焦慮。

準確的說,是從三個月前那句:「你絕對猜不到我們請到誰!」開始。

那天行銷總監興奮地衝進辦公室,彷彿下一秒要放煙火的得意樣:「妳知道嗎?我們居然請到 c'est moi 的首席設計師來跨界合作!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哈哈哈~~」

她當下臉上雖然擠出一點笑,但心裡只想狠狠揍她兩拳。

居然是他。

那個自己在大學時期放進心坎、畢業後卻憤而斷聯的人。

她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跟這個人有任何交集。

畢竟兩人風格南轅北轍,他走的是輕奢高端珠寶,而她則是街頭龐克的金工設計,根本不是一個賽道的人。

誰知道行銷腦洞一開、還真的硬生生把兩種風格湊一起,而且還給她談成了。

今天,就是首次會議的日子。

敲門聲突然響起,助理安安探頭進來:「老大,咖啡來了,這是今天第三杯了喔,妳確定你的胃撐得住?」

她默默接過咖啡,抿了一口沒說話,臉色緊得像要參加面試。

「老大,妳到底怎麼了?我沒看過妳這麼緊張欸,想當年你可以是三言兩語就罵趴甲方爸爸的人啊!」安安狐疑地盯著她,「就是個首席設計師嘛,就算他是傳說中的 c'est moi,你也不輸他吧?」

顏以均垂下眼,嘆了一口氣。這該從哪裡說起?

不是怕輸風格、也不是怕輸場面,她怕的是自己一見到那個人,就整個人破功。畢竟——她們曾經那麼相愛啊。

「鈴——」桌上的分機突然響起,她手一抖,差點把咖啡灑在自己襯衫上。

安安接起電話,掛掉後轉頭說:「c’est moi 團隊到了,在會議室囉。」

顏以均深呼吸、走向立鏡補口紅,邊自言自語邊撫平外套:「你沒問題的,顏以均,不過就是個會而已。不就是客戶嘛,只是……嗯……有點熟又不是太熟,還有點帥的客戶,嗯,你可以的。」

說完,大步往門口走去。

-

會議室裡,空氣在那瞬間,彷彿凝住了。

門一打開,顏以均第一眼就看見了他。

沈與澤坐在長桌那頭,黑襯衫剪裁俐落,氣場跟記憶裡一樣安靜,頭髮比學生時期長了些,臉部線條更立體了,神情沒太多變化,但眼神更沉、更穩了。

而他,也在同一瞬間,看見了她。

兩人對視的剎那,空氣輕輕皺了一下。

沒有狗血的重逢情節,沒有驚訝或擁抱,只有時間拉遠了距離,卻沒能抹去熟悉感的安靜凝視。

「……你好,顏總監。」沈與澤先開口,聲音依舊溫柔,卻更沈穩了一些。

「沈老師,久仰大名。」顏以均點頭,公事公辦的語氣,連嘴角都沒太多表情。

只是她的手指,不自覺抓緊了筆記本,還是洩漏了那點焦慮。

其他同事熱絡地寒暄,交換名片、笑著聊流程安排,整間會議室忙得一片熱鬧。

唯獨他們兩個,在短短幾秒的對視裡,彷彿經歷了一場無聲的回憶洗禮。

那個總是半夜走在操場邊的身影,那雙習慣從背後環住她的雙手,還有那句「妳的手有鉛筆的香味,我喜歡」的低語——

全都像按了播放鍵般,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我們開始吧?」顏以均開口,語調切回專業,坐下時拉了拉外套的下擺,藏住掌心的溫度。

沈與澤點點頭,眼神淡然,但嘴角似乎,若有似無地動了一下。

會議流程很順利。

他沒怎麼提出異議,對她主導的內容、流程、成本預算、收益分配幾乎都點頭通過,專業得體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直到尾聲,他才忽然補了一句:「我這邊唯一的要求是——這個系列的設計,必須由顏總監主導執行。」

現場安靜了一秒。

同事們面面相覷,然後開始點頭、認同,畢竟這是個雙贏提案,c’est moi的品牌加上自家總監,話題與成效幾乎是保證。

顏以均知道,她無從反駁。

這場合作對公司有利,對她來說,也是個穩住業界聲量的機會,只是.....她不再確定自己準備好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足夠理性,能把所有過去都擱在一邊。

但現在,心裡有個聲音想逃,卻也有另一個聲音,想多見見他。

-

會議結束後,雙方團隊陸續起身寒暄,說著「期待合作愉快」這類制式卻必要的話。

顏以均一邊禮貌點頭,一邊默默收拾桌上的筆記本與資料,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沉穩專業。

她其實已經沒怎麼聽見旁邊的人在說什麼,腦袋空空,只有一個念頭:「等一下怎麼閃人最快?」

「顏總監。」沈與澤忽然開口,語氣平和卻帶點堅定。

她抬頭,就見他站在桌子另一側,手插在褲袋裡,身形挺拔,神色沒有多餘情緒,卻也不像是純粹想談公事的樣子。

「你有時間嗎?方便單獨聊聊?」他說。

顏以均原本想說「等下有會議」,卻發現自己突然嘴軟、一點底氣也沒有。

「……可以。」她聽見自己開口。

沈與澤點了點頭,伸手替她拉開會議室的門,動作俐落而自然,像是早已習慣照顧她的節奏。

兩人默默走進茶水間旁的小會議室,門一關上,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顏以均先開口,語氣還是帶著職場總監的距離感:「沈老師這邊是哪個部分需要調整——」

「不是公事。」沈與澤截斷她,眼神卻很溫和。

她一愣。

「我只是想……跟你說話。」他看著她,語氣低低的,帶著一點難得的、幾近脆弱的誠懇,「均均,我不想假裝我們只是合作的關係。」

顏以均喉嚨緊了一下,聽到這個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暱稱,指尖下意識在手邊的資料夾上畫圈圈。

「我們.....很久沒說話了。」沈與澤說,語氣輕緩,卻每一個字都落在她心上。

「我知道當初傷害了你,我很抱歉,也很後悔。這幾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騙了你,現在的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她抬起頭,眼眶沒紅,卻也沒笑,只是很久沒有這樣直視過他的眼睛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只要你願意再跟我說話,就有。」沈與澤淡淡一笑,那笑容不耀眼,卻有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穩定。

那瞬間,顏以均忽然有點分不清,是不是自己這幾年忙著往前衝,反而錯過了什麼。

-

顏以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會議室的。

腳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腦袋卻還停在那句「我不想假裝我們只是合作的關係」裡打轉。

天哪,這是哪來的補刀?他以前明明就是個悶葫蘆,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會講話?而且講得還讓人沒辦法發火,甚至有點想——

不對不對,顏以均,妳可是個成熟專業的職場女性!怎麼可以因為前男友說幾句就動搖了?

她一邊在辦公室走廊上裝鎮定,內心一邊瘋狂上演意志力拔河。

她不是沒想過再見面的場景,只是她原本的劇本是:自己冷靜、有氣場又專業,他一臉無感,兩人公事公辦,頂多客氣點,半年合作完就各走各路,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結果劇本大改。

第一場戲就給她來個回憶殺,外加主動出擊,什麼意思啦沈與澤,這幾年你是去補修「如何讓人心煩意亂」的課程嗎?

更麻煩的是——她好像,真的沒有完全放下他。

那個熟悉的語氣、那雙曾經為她著急的眼睛,連那句「只要你願意再跟我說話」都帶著他以前拐著彎道歉的風格。

以前明明最討厭這樣不乾不脆的話語,現在怎麼會……

「靠,煩死了啦。」她低聲咕噥了一句,坐回辦公桌,助理安安還沒發現她心情有如雲霄飛車,只抬頭問了一句:「會議還好吧?」

「還行,嗯……就是合作細節有點……複雜。」她一邊說,一邊把筆記本蓋上,像在封印什麼禁書一樣。

她知道,自己的大腦可能已經陷進一場比提案還棘手的問題裡了——到底該不該,讓那段未完的故事,有個續集?

-

接下來幾天,顏以均沒有再跟沈與澤見面,但他卻像是偷渡進她生活的某個角落,不肯退場。

手機訊息總是不定時地跳出來——

有時是一張藍到發亮的天空照:「今天的雲長得像你常畫的那隻兔子。」

有時是合作提案的設計細節:「這裡我覺得可以再簡潔一點,你覺得呢?」

有時甚至只有一句:「你今天好嗎?」

煩死了!

可是她還是每一則都看了,還會重讀兩三遍,然後才假裝自己「晚回」訊息。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精神分裂!

於是週五晚上,她決定把自己丟進林沁的咖啡館。

「要喝什麼?」林沁把菜單放到她面前,斜眼看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看你表情,需要來杯愛爾蘭咖啡?」

「如果你真的有,我現在就能shot掉兩杯。」顏以均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回應。

「說吧,誰惹妳了?不會又是廠商吧?還是.....那個傳說中的『前男友變合作對象』的悲劇故事真的上演了?」

「……妳怎麼知道?」

「你家小助理可八卦了,跑來問我呢。」林沁挑眉笑了笑,幫她倒了杯氣泡梅子茶,「說吧,我準備好了。」

顏以均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幾天來所有悶氣一口氣吐出來。

「他很安靜,但又很吵。你懂我的意思嗎?就是他明明不在我身邊,但我腦子裡都是他。」

「還有,他居然傳訊息給我!不是那種『我們來確認一下合作檔期』的工作訊息喔,是那種會讓人腦補到天邊的曖昧句子——什麼『你今天好嗎』、『今天的雲讓我想到你』,誰會這樣傳訊息啦?我都三十歲了欸!怎麼會因為這種事就……就心動.......。」

林沁聽得津津有味,像在看一齣即將高潮的戀愛劇,「喔,看來是有人開竅了,那你回了嗎?」

「……有些有回,有些沒回。」

「那你有沒有不小心回得很.......可愛?」

顏以均沉默了一秒,然後雙手摀臉,「有一次,我回了一個笑臉加雲朵貼圖……」

林沁爆笑出聲,「完了,完了,這根本就是大型心動現場欸!」

「我真的沒想過他會這麼主動啊,」顏以均抱著氣泡茶吸管咬了一口,語氣低落地說:「以前是我在講話,他在旁邊默默聽的人……結果他現在突然變這麼——活潑,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沁沒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托著腮看著她說:「有人是有備而來喔。」

顏以均怔住,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心裡那個一直假裝很淡定的聲音,忽然有一點小小地,被動搖了。

-

從咖啡館回家後,顏以均洗完澡,躺在床上翻著手機,螢幕亮起又滅了好幾次。

她沒有回沈與澤傳來的訊息,只是反覆地看著那句「睡前想到了你。」,像水滴一樣敲在心上。

她想,她大概真的完蛋了。

腦袋不受控制地開始倒帶,一格一格播放那些以為早就塵封的回憶——

顏以均有時候會想,自己是在哪一刻開始,對沈與澤動了心呢?

大概是那個夜晚吧。

學校操場的風帶著點潮濕的青草氣味,夜色將校園染成一片溫柔的黑。

她一如往常,揹著設計筒、踩著球鞋從系館走出來,腦子裡還想著哪種戒台更適合這次的設計。

沒注意一腳踩上了突起的石頭,重心不穩地向前撲去,下一秒,一雙手接住了她。

「小心!」沈與澤的語氣平靜,手卻扶得很緊、很穩,「沒事吧?你今天還是這麼晚。」

月光落在他髮梢,他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像湖水一般,不起波瀾,卻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那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這個總在深夜操場獨自散步、看起來有點孤僻的男生,其實早就默默注意著她了。

從那天起,他們開始有了交集。

兩人同為設計系,一個內斂如墨,一個明亮如火。

她總是第一個舉手發表想法,他則是靜靜記下課堂的重點,然後在熬夜討論時,給出一針見血的建議。

他們一起在美術教室地板上攤開圖紙、用便利商店的罐裝咖啡撐過夜晚。

她喜歡說話、嘴巴沒停過,他則靜靜微笑看著她,偶爾用一句話把她整串邏輯接得天衣無縫。

他不善言語,卻總能準確地讀懂她的情緒。

她激動地推敲某個靈感時,他會遞給她剛加熱好的紅豆麵包,說:「別急,吃點東西,腦袋會更清楚。」

她失落地揉掉設計稿時,他會把垃圾桶拉近一點,然後抱著她、陪她坐在地上。

她常說:「你怎麼情緒可以這麼穩定。」

他笑著回:「這樣才能跟你互補,天生一對。」

他有個怪癖——喜歡從背後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掌,低頭嗅聞那鉛筆與橡皮擦混合出的氣味。

「你真的很像小狗耶,聞來聞去的。」

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眼睛輕輕闔著:「妳的手有鉛筆味、畫紙味……還有一點點苦味,很像妳,讓我安心。」

她總笑他神經質,卻也最喜歡那樣的擁抱。

那時的她覺得,即使世界天翻地覆,也會有一雙手在身後接住她的安全感。

有次,他發現她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卻什麼也沒說。

她總這樣,嘴巴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講。

他沒問,只是輕輕把自己的手覆上她的,在她手背上敲了三下。

一下,「我在,」

一下,「別怕,」

再一下,「等妳準備好再說也沒關係。」

她低著頭沒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悄悄把另一隻手也放上來,回敲了他三下。

「謝謝你。」

從那之後,這個小動作就成了兩人間不說破的暗號。

無論誰先敲三下,另一人都會給回應,就像是一種信任協議,不需言語,彼此都會懂。

原本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

直到大四那年,那場改變一切的比賽出現了。

某知名設計公司舉辦跨校設計競賽,全校沸騰。

他們也報了名。

那家公司主打輕奢小資,簡約、理性、線條克制,跟沈與澤的設計風格如出一轍,老師、同學都覺得他會拿獎。

而她,為了符合主題,從零開始研究輕奢與街頭元素的融合。

她一向風格強烈、不迎合主流,但這一次,她拋下所有個性,只為證明自己不是永遠跟在別人後頭的那一個。

那幾個禮拜,他們仍舊在教室熬夜,肩並肩畫圖,筆電插頭錯綜纏在一起。

誰也沒提起那場潛在的競爭,只是在凌晨對視時,悄悄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截稿日當天,她滿頭大汗、還在做最後修邊,沈與澤則早早上傳了作品。

後來,她得獎了!開心、驚訝、眼淚像決堤一樣流下來。

直到某個夜晚,聽到其他人討論:「沈與澤怎麼會拿那個設計來參賽阿?」「誰知道呢?人家又不缺這個獎。」「也是,搞不好人家就想讓小女朋友得獎呢,哈哈....」

她質問他,他沒有否認。

「我知道妳很想贏,也很努力,我只是……想讓妳被看見。」他的語氣還是一樣溫柔,卻像刀子一樣一點點割進她心裡。

「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做得到,覺得我永遠比不過你?」她咬牙問,眼眶泛紅。

他沒想到顏以均會這麼想,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那個沉默,已經足夠傷害她的自尊與信心。

她覺得最痛的不是他放棄了比賽,而是用「成全」來包裝對她能力的質疑,那種無聲的高位俯視,把她辛苦畫出的線條都踩得粉碎。

那天,他們沒有大吵,沒有摔東西。她只是靜靜收拾了設計筒,像無數個夜晚一樣,轉身離開。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從背後拉住她的手了。

而事實證明,記憶根本不是用來刪除的,而是用來被某個眼神、一句話、甚至一杯咖啡,隨時解鎖的。

她轉身把手機扣在床頭櫃上,埋進棉被裡低聲咕噥:「拜託,我現在真的不敢再喜歡你一次了。」

但心跳卻比任何時候都更響。

-

送出那句「睡前想到了你。」之前,沈與澤掙扎了很久。

他擔心太過急迫,會把顏以均推遠,又怕不夠積極,再次讓機會從手中溜走。

畢竟,他已經錯過過一次了。

那一次的沉默,換來他們五年的空白。

顏以均總說他很冷靜,其實不是的。

從小被當成優秀哥哥的對照組,他早就習慣不顯露任何感情去面對心裡的掙扎與矛盾,他不相信有人可以接住他的情緒,照顧他的不安。

直到遇見了顏以均。

她不只是看見了他,還在他沒發現自己「需要被照顧」的時候,就已經在偷偷照顧他了。

她會在他討論提案到深夜時,默默放下一顆茶葉蛋和一個御飯糰;他總說自己不餓,但每次都會吃光,因為那是她挑了又挑的「能量補給組」。

她會注意他坐著畫圖太久沒伸懶腰,直接站在他後面、幫他揉揉肩膀,說:「肩膀揉開了,靈感就來了!」

他總是抿嘴笑笑,不說話,其實心裡早就熱得不像話。

還記得那次他去比稿比到凌晨,沒趕上末班車,她在電話那頭沒說一句氣話,只問他冷不冷,然後騎著機車從半個城市外把他載回家。她穿的不多,卻還把圍巾拆下來裹住他說:「你比較虛,先暖你。」

回程路上風很冷,他卻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溫暖過。

她是唯一會在他生病還裝沒事時,一邊罵他「你怎麼這麼笨」一邊翻遍藥局幫他買藥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會記得他喜歡喝哪種溫度的豆漿、會在寒流來時用外套把他包住,笑笑地問他:「你這麼冷靜的人也會怕冷嗎?」。

還有一次,他生日當天在趕案子,根本沒空慶祝。

下班後打開門,整個房間卻是暗的,只有桌上那台老舊投影機亮著光,牆上播著她剪的影片——從兩人認識起的每一個小片段。

她像導演一樣說:「沈與澤,這是你的紀錄片,主演是你,導演是我。」然後遞給他一個小盒子:「你不喜歡蛋糕,就用我們都喜歡的瑪德蓮代替吧。」

他在那一刻才明白,原來自己也可以被這樣照顧——不用開口,就被讀懂。

她總說他情緒太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情緒都被她一點一滴地吸收、消化、理解。

她像火,熱烈地燃燒著他,也像水,溫潤地包住他。

所以那年比賽,他才會想成全她。

他以為,自己只是退一步,讓她發光。

卻沒想到,這樣的退讓在她眼中變成了質疑。

面對她的質問,他慌了神,說不出話來。

因為太想她好,反而忘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讓」。

他明明還在思考怎麼回應,但那一瞬猶豫的沉默,卻已經深深地傷害了顏以均。

於是她離開了,而他的世界也因為那道光的離開再次黯淡.......

再次點亮螢幕,顏以均仍然已讀不回。

沈與澤深吸一口氣,放下手機,仰頭看向天花板。

沒事的,這次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走了。

過去是她照亮他、照顧他,現在,換他來追上她。

這一次,不是成全,不會讓步,而是並肩同行。

-

初稿會議結束後,會議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

顏以均低著頭,繼續用鉛筆勾出剛才討論的版面草圖,時不時皺起眉,似乎對某個細節還不滿意。

沈與澤坐在她對面,沒再開口催促,反而靜靜看著她。

他總是能輕易分辨她的專注與煩躁。

現在的她,是在把自己藏進專注裡,躲避不必要的情緒碰撞。

就像當年在教室裡,她也總是這樣,安靜地坐在窗邊畫畫,畫出一幅幅反應內心的風景。

「我覺得這裡的留白可以再多一些,會比較符合妳說的『遺憾感』。」他指了指她剛畫好的草圖一角,語氣不急不緩。

顏以均停筆,看了看他指的地方,點了點頭,「嗯,你的感覺還是很準。」

沈與澤有些驚訝她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連一貫的反駁或補充都沒有。

他垂下眼睛,盯著她握著筆的右手。

那雙手,他記得很清楚,指節略細,左手總在畫圖時不自覺蜷起。

「妳還是習慣用鉛筆,還是會邊畫邊咬筆帽嗎?」他輕聲問,帶點笑意。

「現在換咬吸管了,健康一點。」她沒抬頭,嘴角卻微微翹起。

這個小小的笑容,讓他心裡的那根弦突然繃緊。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下她的手背,顏以均沒太在意,繼續畫著。

他試著用指尖輕敲了三下,那是只屬於他們的暗號。

第一下:「我在。」

第二下:「我懂。」

第三下:「我在這裡等妳。」

這個默契,只屬於他們兩個人。

顏以均手中筆尖停頓了片刻。

她沒有看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抽回手。

那一瞬間的凝滯,對沈與澤來說,已經是一種答案。

她記得的。

他輕輕收回手,眼神落在她的手上,心口像被什麼悄悄地撞了一下。

那個埋在青春裡的暗號,五年後,依然能讓彼此停下來,聽見心跳。

沈與澤感覺自己的呼吸,在三次敲擊落下之後變得淺薄卻急促。

他不是衝動的人,也不擅長賭注,但那一下下的輕敲,是他壓抑了太久的想念,是藏在溫柔外衣下的堅定渴望。

他不知道顏以均會如何反應,卻還是做了。

因為他想知道,她是不是跟他一樣,一直記得。

她的反應幾乎讓他內心幾近狂喜——沒有驚訝、沒有質問,也沒有抽手,只是那筆尖,短短地停在了紙上,那麼一瞬。

而就是那一瞬,讓他胸口的防線鬆了幾寸。

他看著她微微垂下的側臉,睫毛輕輕顫動,像是一場即將落雨的雲,壓著卻遲遲不肯釋放。

他熟悉她這種沉默,不是抗拒,是在思考。

他忽然明白,也許她也在害怕。

五年的空白像一道深壑,卡在他們之間,不是誰伸出手就能一躍而過的。

但他有耐心,他可以慢慢來,只要她願意。

他收回手時,掌心微微泛汗。

他知道,那不只是緊張,更是久違的情緒在翻湧。

他低著頭,靜靜地盯著她的手,不敢多做打擾,卻怎麼也捨不得把眼神挪開。

他想,她記得就好。

他會等,等她從留白裡慢慢畫回自己,也畫回他。

-

顏以均的筆還停在紙上,像是忘了下一筆該怎麼下。

她以為自己已經學會把過去放在心底最深的抽屜裡,鎖上,不去碰。

可那三下——那麼輕,那麼熟悉——就像有人不敲門地闖進來,把她以為封存好的情緒一瞬間全喚醒。

第一下,她心裡一震。

第二下,手心開始出汗。

第三下,她呼吸開始變得不穩。

她明明可以假裝沒聽見、沒察覺,像過去這段時間一樣,把自己鎖在理性與距離之中。

可是她辦不到,她記得那是什麼。

那個在無數個熬著的夜,手背傳來的三下敲擊。

那個被教授退件、無聲落淚時,他安靜給出的陪伴。

那個在她對這個世界感到無力時,提醒她「不是一個人」的約定。

她怎麼可能忘記。

她不說話,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怕一開口,聲音會洩漏了她藏得辛苦的動搖。

怕他聽見她還沒說出口的「我也記得」,就會忍不住將這段關係重新翻開。

她不敢,但也沒有抽回手。

因為某個深藏的角落,還是有一點點期待——也許,如果是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可以慢慢勇敢。

會議室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寧靜,空氣彷彿被那三下敲擊切成了不一樣的密度。

時間好像停在那一刻,兩人的心思都沒說出口,但彼此都知道,那些沉默裡,其實比語言更清楚。

不是誰先動搖的問題,而是,誰都沒有真正放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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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燈光有些白得過頭,冷冷地灑在桌上十幅作品草圖上,將每一筆輪廓都照得銳利分明,像是也照進人心裡最難以開口的部分。

四件初稿作品已出選,第五個名額卻遲遲無法決定。

沈與澤與顏以均各自主導的《曜日》與《謐月》並列桌面中央——風格迥異,一剛一柔,一冷一暖,卻都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這兩件作品都很有特色……但我覺得《曜日》的完成度更高一點。」老總說道,語氣不急不緩,眼神卻不動聲色地瞥了顏以均一眼,「而且,畢竟是合作,我們也該展現一點對合作方的尊重。」

這句話像是劃破安靜氣氛的一把刀,無聲卻致命。

顏以均的心口微微一緊,像是被什麼勒住,連呼吸都變得費力。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收起了面前的草圖。

她知道這代表什麼。

她不是不努力,不是不夠好,但也知道,在權力與關係的槓桿下,再多的努力有時也敵不過一句「適當的人情安排」。

她咬緊下唇,指尖輕微顫動,卻努力讓自己語氣平穩:「那就這樣吧。」

語句落下的瞬間,像是默認了自己無聲的退場,也像是刻意將所有情緒按進心底,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失望與不甘。

但就在那一秒,沈與澤抬起頭,語氣乾淨俐落地劃破沉默:「我不同意。」

眾人一愣。

他看著顏以均,不再如過往那般帶著溫和妥協,而是帶著堅定與毫不退讓的堅持:「這不是簡單的二選一,而是創作評估。我認為應該由整個團隊投票決定哪個作品更適合發表,而不是誰說了算。」

「我們不是在做表面工作,是在做一個長期要面對市場與觀眾的系列。」他語速不快,卻字字堅定,「投票吧。」

他的話像一記警鐘,把場內悄然形成的默契打碎。會議桌上的氣壓頓時緊繃,眾人面面相覷。

顏以均怔怔看著他,指尖下意識抓緊手中的紙張。

這一幕——太熟悉了。

那年比賽,所有人都認為沈與澤會奪冠,包括她也是這麼認為,但她還是想要博一博。

直到結果揭曉,是她勝出。

而後來,她才知道,那場比賽,他故意遞出了一件不夠成熟的設計。

他沒有說出口,但她看得出來,他讓了她。

那份勝利如同虛幻泡影。

她痛苦了很久,不是因為質疑自己的能力,而是那種「是因為他退讓,我才有機會」的羞辱與遺憾。

她從來不是要被保護的人。

她要的是公平競爭,是能在創作中,被視為「平等的對手」的尊重。

但這次,沈與澤遞上的,是他精心設計的作品,毫無保留、沒有退讓。

她感到胸口有什麼東西鬆動了,像一塊壓了多年、從未有人真正看見的石頭,突然被移開了一角。

這一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再只是他情感的延伸或對象,而是能與他並肩站在創作前線的「創作者」。

投票結果出爐:《謐月》五票對三票,勝出。

行銷總監說道:「其實這兩件都不錯,但《謐月》融合了沈老師的光影語言與顏總監的色彩表現,確實比較貼近這次品牌系列的主軸。讓內部風格與外部合作元素交融,也是我們希望展現的。」

老總沒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會議散場時,顏以均收拾資料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她不知道那是激動、釋懷,還是太多情緒一起湧上來。

她走出會議室,沈與澤靜靜地跟上,腳步輕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一起走到大樓的天台。

風有些涼,夜色帶著微微的潮意。

她背對他,頭髮隨風微亂,聲音低得快被吹散:「謝謝你這次的全力以赴。」

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緩慢而堅定:「我知道妳不想再輸得不清不楚,也不想再贏得莫名其妙。」

她回過頭,眼眶泛紅,卻沒有落淚——那些情緒太久遠,已經不再需要哭泣來釋放。

「為什麼那時候不說清楚?」她低聲問,像是問他,也像是在問那個一直無法原諒過去的自己。

他垂下眼,指尖輕輕摩擦著外套口袋的邊角,像是在撫平一段記憶的皺摺。

「我以為我退一步,妳會開心。」他語氣幾乎是喃喃,「但我沒想過,那一步,會讓妳覺得自己不夠好。」

他往前一步,「我從來沒不相信妳,我只是……太怕妳失望,也太怕妳看輕自己。」

這些話,是他當年說不出口的,是他以為可以用沉默代替的體貼。

卻沒料到,那份「退讓」成了她心裡最深的刺。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裡,是壓抑多年的委屈,是剛剛會議室裡來不及釋放的震動,是——終於被尊重的釋懷。

過了好一會,她輕輕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

敲了三下。

他低頭一看,愣住了。

那節奏,是他們學生時代的暗號,代表:「我還在這裡。」

那熟悉的節奏像時光回聲,從過去落入現在。

她看著他的反應,終於笑了笑,眼神不再那麼防備、那麼孤單。

「我們……好像可以重新開始了。」

-

這裡的天氣漸漸轉涼,夜裡開始需要薄外套,但他們的世界卻正一點一滴升溫。 

顏以均發現,沈與澤的「全力以赴」不只存在於作品裡,也存在於愛裡。 

他沒有急著拉近距離,卻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想退卻時停下等她。

他們不再像學生時期那樣熱烈莽撞,但那份默契,卻變得更深更靜。

有一天清晨,她還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廚房傳來碰杯與水煮聲。 

她披上外套走進廚房,看到他正認真地煎著蛋,襯衫袖口捲到手肘,眼神專注得像在對待一件藝術品。 

「你幾點來的?」她聲音還有點沙啞。 

他回頭一笑:「六點半,今天不是有個跨國會議要早點到?想讓你吃飽再出門。」 

她走過去從後抱住他,頭埋在他背上,語氣悶悶地:「這麼早起太犯規了。」 

他轉頭親了一下她額角,「那我明天晚點來,給你一點挽回尊嚴的機會?」 

「哼,最好是。」 

午休時間,他會突然傳訊息過來,只有一句話—— 看窗外。 

她困惑地望向街道,看到他站在對面巷口,手上拿著一杯她最喜歡的那家手搖飲。

他舉杯對她晃了晃,像大學打工結束時來接她一樣,露出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顏以均忍不住笑了出來,把手機靠近胸口,輕輕點了幾下,彷彿心跳都跟著訊息在跳動。 

他們沒有一瞬間就回到過去,但某些溫柔的細節卻在一點一滴地重現—— 逛超市時兩人為買哪種零食鬥嘴、 煮火鍋時他總是把更多的肉放進她碗裡、 晚上她畫圖畫到一半,他會坐在旁邊安靜地翻書,偶爾遞上一口熱茶,什麼都不說。

在這樣的日常裡,他們漸漸學會不再用過去定義彼此,也不急著預設未來。 

愛,變得像陽光一樣自然,無需刻意張揚,卻能滲入所有縫隙。

-

今天是顏以均的生日,也是他們重新在一起後的第一個節日。

她原本只打算下班回家,兩人吃個熱騰騰的火鍋,簡單就好。

結果,沈與澤一早就打電話來:「今天就交給我,你不用動腦,只要穿得漂漂亮亮出門就好。」

她內心翻了個白眼,回覆說:「不會又是什麼裝置藝術展吧?我上次被水霧裝置噴到快失溫耶。」

「這次不是,而且我查過氣象了,今晚不會冷,不會濕,不會走太遠。」

「你該不會連我鑰匙有沒有帶都想幫我檢查吧?」

「……那妳記得帶嗎?」他暫停了一下,很認真的問。

她忍不住笑出聲:「沈與澤,你好煩。」

-

晚上七點,她被他牽著走進一間老戲院改建的共享空間。

屋內暖黃的光灑在木地板上,沒有繁複佈置,中央擺著一張長桌,畫紙、顏料、和她最熟悉的工具一應俱全。

「痾……」她看向他,挑眉,「現在是在變相叫我工作?」

「不是啦。」他耳朵悄悄紅了,但還是裝得一臉鎮定,「這裡是……藝術紓壓空間。妳之前提過這裡,而且說過畫畫最能讓妳放空,所以......就……嗯……」

她嘴角帶笑盯著他:「你是不是偷偷去看我以前的限動啦?」

他咳了一聲:「什麼偷看,我光明正大滑的,而且我也記得妳講過的……」

她眨了眨眼,心裡忍不住有點暖——但還沒說什麼,就被他稍稍往前推了一下。

「來這邊,接下來還有重頭戲。」

他掏出一個遙控器,投影布拉起,熟悉的畫面開始閃現。

是她大學的隨手塗鴉、上課的筆記跟插畫、他偷拍的她畫畫的背影。

畫面有點抖、剪接也不夠滑順,還有幾段明顯是臨時塞進去的。

他從後面抱住她,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讓妳記住今天。不只是因為今天是妳生日,而是今天,我想好好謝謝妳。謝謝妳當時拍了為我做了那部影片,告訴我……我也值得被愛。」他停頓了一下,手微微收緊,「所以今天換我——當導演,主演是妳,剪接也是我,還有,我有準備……呃……」

「瑪德蓮。」她忍不住搶在他結尾前插話,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轉過身來戳了戳他的胸口的位置。

他一臉受打擊地望她:「妳怎麼知道?我明明藏得很仔細,還特地挑妳最喜歡的店……」

她笑著從他懷裡抽出袋子,拿出瑪德蓮咬了一口:「溫度剛好,誠意也有。」

他看著她,像是有話想說,卻又咽回肚子裡,只輕聲問:「所以……這樣的生日行程,還行嗎?我第一次策畫節日活動……」

她喝了一口,壓不住嘴角上揚:「你是不是昨天才學會用剪輯軟體啊?連背景音樂都沒有?」

他臉有點紅,帶點困擾的說:「我弄了好久....怎麼對就是對不上.....」

她慢悠悠地說:「嗯...演員選得很好,畫面也誠懇,但剪接節奏有點硬,下次我幫你配BGM吧?」

他喉頭輕動了一下,忍不住湊近了點,臉還是很紅,語氣還在假裝鎮定:「還是....你願意教我?」

她沒立刻回答,只是湊近,彎著眼睛看他,一字一句地說:「那就要看你願不願意先繳點學費囉.....」

「什麼學費?」

她勾住他的領口,輕輕將他往下拉,嘴唇落在他嘴角的位置——不急不慢,溫柔得像試探,卻又帶著一點捉弄。

那個吻輕得像霧,卻落得精準,讓他整個人僵了一下,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好啦,學費到帳。」她紅著臉,小聲說完後轉頭就想退開。

但他沒讓她退開。

他眼神一暗,抬手圈住她的腰,低頭吻上她的唇,這次不再只是羽毛拂過,而是帶著他壓抑了許久的渴望。

他的吻深而緩,像是想把所有說不出口的情緒都慢慢傳達給她;先是輕輕試探,像怕嚇著她,但下一秒又克制不住似地收緊了手臂,把她拉得更近。

她心跳劇烈,腦子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任由自己被他吻到微微踉蹌。

他終於鬆開她時,兩人呼吸都有些凌亂。

他輕輕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卻低啞得不像話:「……我明年會加上BGM的,還是現場演奏版。」

-

顏以均在開會前五分鐘抵達會議室,手裡握著剛印出來的提案資料,腦袋還在思考討論的打樣流程,對於這場「臨時召開的部門整合會議」,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她一踏進會議室,看見站在投影幕前那個高大身影時,腳步微微一頓。

李毅。

一頭俐落的短髮,一如往常的修身西裝,站姿挺直、語氣冷靜。

那個曾在她剛進公司,被批到體無無完膚的時候,帶她吃宵夜、幫她擋上司刁難、跟她分享提案想法的男人,如今就站在那裡,彷彿他從未離開。

「好久不見了各位,這次回來,很榮幸能再次和大家一起打拼。」他語調一貫淡然,眼神卻在報告資料的空檔,快速掃過會議桌另一側的她。

顏以均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那一秒,空氣似乎輕輕震了一下。

她微微一笑,禮貌點頭,表情不溫不火,就像對任何一位同事一樣。

旁邊的助理安安小聲在她耳邊說:「老大,李副總之前不是跟你有點……」

「嗯。」她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那段曾經的曖昧,其實也沒有多轟轟烈烈。

只是她在某次案子裡崩潰大哭時,是他安靜地陪著她走完那段難熬的夜;只是他曾在她生日當天,偷偷在辦公桌上放了塊巧克力;只是當他接到外派通知時,她沒挽留,他也沒有問她想不想他留下來。

從此,那段關係也就無疾而終。

會議結束後,李毅被幾位部門主管圍住寒暄,她剛轉身要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

「顏總監,好久不見。」他語氣帶著一貫的穩重,「還是一樣,不喜歡開場白太長的會議。」

她轉頭,笑了笑,「李副總也沒變,講話還是直中核心、不拐彎抹角。」

他輕輕點頭,眼神停留在她手上提案資料的夾角,「是跟c’est moi的合作?聽說進行得如火如荼啊。」

「嗯,忙到快瘋了。」她淡淡地說。

「這個合作案之後直接對我,我們應該會常見面。」他說完這句,沒再多問,只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

只是他離開時的語氣,不像單純的職場客套,更像是一句重新靠近的預告。

顏以均站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裡微微泛起一絲不確定的悶意。

她不怕李毅回來,她也清楚自己的心早就不是那時候的自己。

但她有點擔心——沈與澤會不會在意。

-

會議室的燈光一如往常冷白,投影幕上輪播著即將發表的新系列設計圖。

顏以均坐在長桌一側,手邊是剛出爐的打樣,旁邊則是沈與澤,雙手交握靜靜聽著流程安排,偶爾低聲與她交換幾句意見。

這場會議主要討論新品系列的發表流程與媒體規劃,與會者包括設計部、行銷部、還有負責對接品牌合作的公關部——以及剛回國的李毅。

李毅坐在主位旁的輔席,氣場穩重,目光銳利。

他幾乎沒打斷會議進行,只在行銷總監簡報到一半時,開口補充了一句:「新品上市前,會有一波預熱的名人預約配戴與快閃活動,視覺部分會需要提早釋出風格主軸,設計部這邊能配合嗎?」

顏以均馬上回應:「沒問題,沈老師已經跟我同步過打樣時間,這週會先把三套預選設計草圖整理成初版 Mood Board,最快下週一就能給你們看第一波定稿。」

李毅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效率還是跟以前一樣快。」

沈與澤低頭記錄筆記,沒抬頭,但顏以均注意到,他筆尖頓了一下。

「那主圖的方向,有傾向誰來主導嗎?」李毅問得自然,語氣平穩,「還記得以前你總喜歡凌晨三點開動腦會議,我也常被你抓去當反向提問的對手。」

會議室裡出現一點笑聲,顏以均則不動聲色,淡淡說:「那是因為你總愛激我,不是我喜歡凌晨開會。」

「但你那時候也說,『激將法還是有用』,不是嗎?」李毅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補充一句:「上次合作那支周年影片,還記得嗎?我們為了抓構圖那道光線,熬了一整夜。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妳凍得發抖,卻硬說自己沒事。」

沈與澤這次抬起了頭,表情不明顯,眼神卻沉了幾分。

顏以均回過頭,看他一眼,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像是在說:別放在心上。

沈與澤沒說什麼,只輕聲道:「這次的視覺風格我們有共識,不用熬夜也能捕捉到該有的效果。設計不是靠苦撐,而是懂得怎麼讓人放心。」

他說得不疾不徐,語氣溫柔卻帶著一點不容置喙的穩重。

李毅聽了,挑了挑眉,笑意不減:「沈老師說的是,是我老了,習慣舊時代的做法,現在年輕人果然更懂浪漫。」

「是實用。」沈與澤回得很淡,「真正想走遠的合作,浪漫跟效率都得兼顧。」

顏以均看著沈與澤,心頭一陣輕微的翻湧。

他不是善妒的人,卻總能穩穩站在她身邊,不多話,卻不退讓。

這場會議沒有火花四濺的爭鋒相對,卻像一場暗流激湧的拉鋸。

會議結束時,李毅起身收拾資料,轉頭對她說:「下週初稿我會親自過一輪,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對媒體窗口。像以前那樣,默契應該還在。」

她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沈與澤站在她旁邊,一言不發,卻默默伸手將她的筆電接過來,替她提著。

那一瞬間,顏以均沒有多說,只是看著他,嘴角彎起來。

她知道,聰明如李毅,這一幕他一定懂。

而她也從來沒有懷疑,自己這次,是站在對的人身邊。

-

顏以均正在整理手邊的資料,電話響起,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傳來——

「有空嗎?方便到我辦公室?」

她進了門,李毅正靠坐在椅子上,西裝外套已脫下掛在旁邊的衣架上,鬆了領帶的樣子,比剛才少了點銳氣,多了點真實感。

「五分鐘,很快。」他補了一句,語氣平靜,不強勢,卻有一種很難拒絕的堅定。

她猶豫了半秒,點點頭。

李毅起身倒了兩杯水,遞給她其中一杯:「還是喜歡常溫的?」

她接過杯子,低頭喝了一口:「你記性還挺好。」

他沒有笑,只定定地看著她。「在會議上看見你和他的互動,我應該沒猜錯。」

她沒出聲,也沒否認。

「這幾年我在國外,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當初沒有答應外派,我們是不是會不一樣?」他頓了頓,眼神落在她手中握著水杯的位置,「但那時候你沒挽留,我也沒問,我們之間就這樣停在了『差一點』的地方。」

她望著他,眼神淡定,語氣不疾不徐:「你只是選擇了當時對你來說更重要的事。」

他沒有反駁,只是點點頭,「是,也不是。」

空氣靜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道:「我不想拐彎,不想試探。我回來,不只是工作。你應該看得出來。」

顏以均心裡一震,卻沒有躲避,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等著他把話說完。

李毅呼吸略深,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穩:「我想再試一次,」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到幾乎有點令人窒息,「如果你現在的生活裡還有一點空間,我希望那個位置是我。」

顏以均的手指緊了緊杯身,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李毅……你一直是我尊敬的人,也是我曾經想靠近的人。」

「但那是一段沒開頭、也沒有結果的故事。我從來沒有怨你當時選擇離開……只是現在的我,已經有了答案。」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卻從未如此堅定。

「他是我想一起走下去的人,不是回憶、沒有對比,而是現在進行式。」

李毅沒說話,只低下頭,靜靜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不是苦澀,而是一種了然的釋懷。

「我知道,你們對看的時候,眼神太明顯了。」他抬頭望著她,語氣多了些柔軟,往椅背一躺,說:「我認輸。」

她有點意外地望著他,「倒不像我認識的你了,不會不甘心?」

他搖頭,「強扭的瓜不甜,我比誰都懂這句話的道理。」

「這世上不是每段故事都需要重寫,只要知道你開心,就夠了。」

他站直身體,嘴角微微上揚:「但我會繼續在工作上給你壓力的,誰叫你現在是主導視覺的人。」

「我可不是讓你壓著打的人。」她笑著回嘴,語氣輕鬆多了。

「不錯,這才是我認識的顏以均。」李毅點點頭。

看著顏以均走出門,他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知道,這場對話,是他給自己最後的機會,也是給她的真正尊重。

當門在她身後闔上那一刻,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

李毅倚著椅背,指尖還殘留著剛剛遞水給她時的微熱,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合上。

他沒有立即動作,只是維持著那個姿勢,眼神落在她剛剛坐過的位置,像是還殘留著她說話時微蹙的眉心、抿唇時的猶豫、還有,那句語氣很輕卻像釘子一樣釘進心裡的話:

「他是我想一起走下去的人。」

那句話讓他胸口微微發緊,但並不是痛,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中的平靜。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會輸。

從她一走進辦公室那瞬間他就知道了——她的眼神太明亮,語氣太從容,身上的情緒不是搖擺,而是選擇過後的篤定。

但人總是這樣,明知結果仍想親口聽到答案,才肯放下。

李毅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眸低垂,把心口翻湧的一切壓進胸腔深處。

他不是那種會把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從來不是。

但這一回,他是真的有那麼一點——不捨。

不捨那個曾經深夜裡哭著卻逞強說沒事的她,不捨她在公司初出茅廬時對未來閃爍不定卻咬牙前行的模樣,不捨那段兩人像是隨時都可能點燃、卻又始終未曾明說的靠近。

只是他也清楚,有些人,錯過就是錯過了。

而他,正是那個錯過的人。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城市車流交錯,燈光浮動,就像那段未曾開場的愛情——短暫閃爍,卻足夠燙過記憶。

他嘴角終於彎出一點苦中帶釋懷的笑,自言自語道:「至少她現在過得很好。」

李毅討厭輸,但他願意輸給一個,能讓她笑得那麼安心的人。

那一刻,他沒有後悔對她動過心,反而慶幸自己,曾在她孤單的時候,陪過一程。

現在,該放手給真正能陪她走完全程的人了。

-

當沈與澤走進自己的工作室,熟悉的空間彷彿也變得陌生了。

眼前的編排頁面一如往常地整齊,字體、圖像、排版都一字不差地躺在螢幕上,但他的視線卻像被蒙上一層霧,怎麼看也看不清。

那幾句會議室外的低語像是膠帶黏在腦海裡,反覆重播——

「欸你知道嗎,李副總找老大進辦公室了。」

「蛤,為什麼?會議不是都討論完了?」

「你記不記得之前......李副總跟我們老大差一點.....」

「記得記得,該不會是什麼『未完待續』吧......」

那個他始終沒有問出口的問題,還是以這種方式撞進了耳朵裡。

他不是一個輕易猜忌的人,這麼多年習慣了冷靜與分析,凡事看證據、講理性。

但這一次,他卻承認,心裡的某個地方開始發疼了。

不是不信她,而是怕自己不夠好,不夠快,不夠讓她毫不遲疑地回過頭來。

他錯過一次,錯過得太久,錯過得讓她幾乎都把那段青春封印起來。

如果再錯過一次呢?如果這次——還是來不及呢?

直到手機震動,是顏以均的訊息。

『晚上有空嗎?我只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盯著那幾行字看了好久,終於只回了一個字:『好。』

-

晚上七點,顏以均帶他來到一棟老公寓樓頂,是她以前住過的地方。

這裡沒什麼人,也沒什麼風景,只有幾盆她曾經種下的多肉植物和一張褪色的舊鐵椅。

她坐下,拍拍旁邊的位子。

「這裡我畢業後住的地方。」她看著天邊最後一抹餘暉,「那時候剛進公司壓力很大,有一次在這裡哭到差點喘不過氣。李毅就是那時候來找我的。」

沈與澤沒說話,只是坐在她身邊,等著她繼續。

「我們確實曾經靠得很近,差點在一起。但最後他選擇外派,我也選擇不挽留。」她轉頭看著他,語氣輕得像風,「這種感情,不是痛過,是沒開花就落下的那種。」

她盯著他的眼睛,語氣緩慢而清晰:「但是,你不一樣。」

「你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是我一起痛過、也一起笑過的人。是我想過一百遍未來的人,也是我現在選擇站在身邊的人。」

他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眼神裡藏著翻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知道李毅的出現,你心裡會有很多疑問。」她握住他的手,語氣溫柔又堅定,「但是,沈與澤,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再愛一次的人。」

「即使我們曾經錯過,即使我們曾經有過裂痕,但我現在選擇的,是你。」

沈與澤用眼神描繪她的樣子,像是將這些話在心底一次一次地重複,讓它們烙印得更深。

那一瞬間,他所有的懷疑與惶恐,像被人輕輕撫平。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開了口,聲音啞得不像平常的自己:「我一直以為自己夠穩定,能讓你安心。但這次,我真的有點怕了。」

「怕再失去你一次,怕再也追不回來。」

顏以均笑了,伸手輕輕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

一下,「我在。」

一下,「別怕。」

一下,「這次我們一起走。」

那一瞬間,他眼底所有的不安與懷疑都像煙一樣被吹散。

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地、穩穩地抱著她。

她沒有掙脫,只是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由快轉穩。

風還在吹,多肉植物搖了搖葉尖,舊鐵椅發出一聲細響。

但這個夜晚,他們都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不再孤單前行。

-

產品發表會如期舉行,當晚的燈光華麗卻不刺眼,柔和地灑落在展區每一處角落,像是特地為這場作品誕生所準備的注目舞台。

現場人潮絡繹不絕,媒體鏡頭與閃光燈幾乎沒有停過,空氣裡瀰漫著歡欣與自信交織的氣息,熱烈而隆重。

《日月同輝》——顏以均與沈與澤首次公開聯手設計的系列作品,在燈光下閃耀著金屬與光影交織的層次,風格截然不同的兩人,以極高的精準度完成了風格與概念的融合,為這場合作畫下漂亮的註解。

顏以均站在舞台一側,看著台上作品投映在巨幅布幕上,目光鎮定,心情卻異常平靜。

她記得每一筆的推翻與重繪、每一夜的調整與拉扯,也記得他在她暴躁時安靜遞來熱茶的手、在她無力時默默守著加班的背影。

這些作品的光芒背後,是他們一起咬牙走過的日子。

而他,就站在她身邊。

沈與澤的襯衫袖口摺得乾淨,神情一如往常淡然,眼神卻透著一股難掩的驕傲。

他不常在這樣熱鬧的場合裡多話,此刻卻主動開口,語氣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她聽清楚:「辛苦了,顏總監。」

她側過頭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也是,沈老師。」

他眉毛輕揚了一下:「老師?這稱呼有點太隆重了吧,平常不是都叫我——」

「狗狗?笨蛋?沈與澤?」她笑意擴大,語氣有點調皮,「怎麼,想讓我公開在媒體面前叫你本名啊?」

「我不介意你叫我什麼,」他側身看著她,語氣低柔,卻像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深情,「只要你站在我旁邊,叫什麼都可以。」

她一愣,耳根微微泛紅,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哼了一聲:「說得好聽,等一下跟媒體對稿的時候,不要講太多浪漫宣言,這不是告白記者會。」

「好。」他點點頭,很乖地答應,但眼角那抹笑卻藏都藏不住,「但如果記者問我『這次合作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我還是會說,是你。」

顏以均本來打算端起氣勢,結果整個氣場被他這一句話擊潰,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沈與澤,你……」

「怎麼了?」他慢悠悠、故作無辜地問。

「你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眯著眼。

「那妳喜歡以前的,還是現在的?」他歪頭問,語氣裡帶著一點調侃,也帶著期待。

她沒馬上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慢慢說:「我喜歡讓我知道自己沒選錯人的那個你。」

語氣平靜,卻比任何表白都要深刻。

沈與澤看著她的眼神忽然靜了下來,他沒說話,只輕輕握住她的手指,沒特別用力,卻讓她無法忽視那股細膩的力量。

兩人安靜地站在燈光下,台上的《日月同輝》正閃耀著他們聯手創作的榮光,卻沒有人知道,比起作品,他們更在意的,是身邊這個能一起完成作品的人。

不是誰牽著誰往前走,而是——兩人願意一起走到終點。

在這樣的時刻,他們不需要誇張的語言或誓言,只要並肩站在一起,就足以說明一切。

這是選擇;更是一種不動搖的堅持。

-

當晚的慶功宴在一間隱身巷弄的高級餐酒館,木質吧檯、低調暖光、水晶吊燈在空氣中打下柔和的暈影,音樂不喧鬧,背景像是剛剛好的陪襯。

與會者都是這次合作的核心成員,場面不大,但笑聲與杯觥交錯間,流淌著一種屬於真正成功後的踏實感。

顏以均與沈與澤終於完成了這場「謝天謝地謝大家」的敬酒儀式,此刻總算能靠在吧檯邊歇口氣。

她拉開高腳椅坐下,揉了揉太陽穴,「如果我明天聲音沙啞,你得負責幫我回所有公關電話。」

沈與澤站在她身旁,輕笑:「好,妳只要負責指揮,其他交給我。」

她裝模作樣的點點頭,拍拍他的肩笑著說:「很好很好,謝謝沈助理。」

「我不只可以幫你回電話,還可以幫你泡咖啡、做早餐、畫草稿.....」他語氣平穩,卻難掩眉眼間的得意。

李毅端著酒杯,朝著兩人走來:「沈老師不會是想把我們公司的金雞母挖走吧?」

沈與澤一怔。

顏以均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很清醒。」李毅一手插在褲袋,眼神緩緩在兩人之間掃過,最後眼神定在沈與澤臉上,「我曾經想過要跟你爭個高下。但今天我看清楚了,能站在她身邊,走過這一切的人,從來不是我,也不會是我。」

他不是低聲下氣,也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像卸下一副不再需要逞強的盔甲。

沈與澤舉起酒杯,眼神如他平時的設計——乾淨、純粹,沒有過多裝飾,卻耐人尋味:「我知道她有多值得被珍惜。」他停了停,語氣更沉了一分,「所以我不會再放手。」

這句話,讓顏以均聽得心口一震。

李毅點點頭,露出一個像是多年未見的真正笑容:「好,我認輸,也服氣。」,接著他挑眉補上了一句:「但下次合作,別再搶我的媒體預算配比就好,我公關部預算被調了三次,老實說還挺痛。」

沈與澤也伸出手與他碰杯:「合作是雙向的,下一季,我們還有得磨。」

李毅舉杯對著他倆晃了晃,「沒問題,我還想看你們怎麼在發表會前一晚,改影片到早上六點再說自己『習慣晚睡』。」

三人會心地笑了起來,杯子清脆地碰撞在一起,笑聲如釋重負,沒有了之前那些藏在氣場與話語間的試探與壓力,而是真正成為一場屬於並肩者的慶功宴。

他們曾是對手,也曾是遺憾。

但此刻,他們是各自選擇的位置與人生裡,剛剛好的交叉點。

-

當夜深的燈火逐漸熄滅,街道像一張慢慢被摺起的白紙,只剩下風輕輕地翻頁。

顏以均與沈與澤一前一後走出餐廳,腳步沒刻意放慢,默契地維持著相同的節奏。

他們的影子被路燈拉得細長,時而交疊,時而錯開,彷彿是這段感情的某種縮影。

夜風涼薄,吹亂了她髮際間殘留的香氛,淡淡的柑橘調,是她慣用的香水,飄在他身側,如同那段過往的熟悉,若即若離。

沈與澤聞見那股味道時,心裡微微一緊——那是他曾經在分開的五年裡,最怕聞到的氣味。

那時的他常常想,如果她真的有了新的對象,對方會不會也這樣,走在她身旁,聞著同樣的味道,牽著她的手,聽她說那些他曾熟悉的話。

現在,他就在她身邊,但心裡還是藏著一點怕失去的影子,像一道舊傷的疤,即使癒合了,偶爾還會悶痛。

走到她住處巷口時,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像是怕打擾這個夜晚的安靜:「我很怕你會動搖。」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

街燈落在她臉上,像給她鍍了一層溫柔的光。

她沒馬上回答,只是看著他的眼睛,看他眼底那些藏得很深的情緒——自卑、慎重、還有一點點怕自己配不上她的惶恐。

「我也曾經怕過自己會動搖。」她終於開口,語氣很平靜,但尾音微微顫著,像是也經歷過無數次內心掙扎才練就出來的篤定。

「但你知道是什麼讓我這麼確定嗎?」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像是在等待一次審判。

「是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安全感。」她說著,伸出手,主動握住他的手指,一節節扣緊,像是要把他的不安也一併握住。

「不是誰留在我身邊,而是——我想牽住誰的手不放。」

沈與澤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像是忍了很久才吞下一口情緒。

他不是輕易說出心事的人,也不是會在眾人面前宣誓的戀人,但此刻,他無需裝作理性,也不需要用沉默保護自己。

他低頭,額頭抵上她的,用最直接的方式與她對齊呼吸,對齊心跳。

「那你會一直牽著嗎?」他低聲問,那語氣中有脆弱,也有誠懇,一如多年前那個總是安靜站在她背後的沈與澤。

她輕笑了一下,手指扣得更緊了些,聲音輕到幾乎融在夜風裡:「只要你不放,我就不放。」

那句話落下的瞬間,像是一個很輕的承諾,卻帶著驚人的重量。

沈與澤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吻了她,很深,很長,像是用整個靈魂在確認:這一次,他可以愛到底。

他吻得不急不猛,帶著一種捨不得停的慎重。

她回吻他,沒有羞怯,也沒有猶豫,像是回應他那句沒說出口的「我一直在等你」,也像在說「這次,我真的準備好了」。

等他終於放開她的唇時,兩人都還沉醉在那個吻的餘韻裡。

他用額頭輕輕碰著她,聲音輕啞,卻說得比任何誓言都堅定:

「以後,每個今天,我們都一起走下去。」

她點頭,沒說話,只是用拇指輕輕摩擦他的指節,那個熟悉的小動作,像是一場默契的對話。

他們明白,這段路還會有忙碌、有摩擦、有倦怠,也可能有不確定和彎路。

但此刻的他們,不再害怕。

他們不是回到從前,而是往前走,牽著手,踏實地、安靜地,走進那個真正屬於兩個人的未來。

不需要煙火,不需要觀眾。

只需要彼此。

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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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ICA第一波推出吉伊卡哇聯名小車車的時候馬上就被搶購一空,一直很扼腕當時沒有趕緊入手。前陣子閒來無事逛蝦皮,突然發現幾家商場都又開始重新上架,價格也都回到正常水準,估計是官方又再補了一批貨,想都沒想就立刻下單! 同文也跟大家分享近期蝦皮購物紀錄、好用推薦、蝦皮分潤計畫的聯盟行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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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4月、5月都是最多稅要繳的月份,當然大部份的人都是有機會繳到「綜合所得稅」,只是相當相當多人還不知道,原來繳給政府的稅!可以透過一些有活動的銀行信用卡或電子支付來繳,從繳費中賺一點點小確幸!就是賺個1%~2%大家也是很開心的,因為你們把沒回饋變成有回饋,就是用卡的最高境界 所得稅線上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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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篇完小說,文創實驗 - 何時加入觀看,都明其所以。一位商業大樓保全懂得五國語言,遇上了大樓內一家公司秘書的困境,因緣際會下,他們準備合作大展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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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晴天,在人來人往的咖啡館,她攪拌著面前的那杯冰拿鐵若有所思,看到我的那一秒,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真是個開朗可愛的女孩,我心想。 「是什麼讓妳想來做職涯諮詢呢?」 「我跟我主管很好,這份設計公司工作也做四年了,我學到很多,也做得不錯、我也蠻喜歡的,但最近真的好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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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晃了2個小時才回公司上班,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 小易的跟蹤、誤會,現在又直接不接電話;今天要繳的房租到現在也還沒有下落,每天都在害怕中度過,害怕小易、害怕沒錢、害怕工作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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