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Emi加班結束得很晚，部門幹部被留下來參加核心討論會議，等Emi離開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Bonnie在門口等她。
「我以為妳早就回家了。」Emi說，語氣平淡，但眼神比往常疲倦。
Bonnie抬了抬手中的保溫袋：「這家小吃店剛好還開著，我猜你沒吃晚餐。」Emi沒多話，只是接過去，說了句：「妳很奇怪。」
「哪裡奇怪？」
「對我太好了，一點都不像實習生該有的行為，妳在巴結上司嗎?」
Bonnie笑了笑：「要這樣說也不是不行，但總監大人妳不餓嗎？」
Emi也笑了，第一次在深夜裡放鬆下來。
兩人坐在空空的休息區，燈光泛黃，空氣沉靜。
Emi喝了幾口熱湯，肩膀終於垮下來，像是卸下整天的壓力。
「Bonnie……妳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
Bonnie一愣，轉頭看她。
Emi的聲音輕了幾度，像是被風從喉嚨裡拂出來：「如果我說，我曾經做過一件事，現在還被人拿來威脅……妳會怎麼看我？」
「妳被威脅？」
「不是現在。是一直以來。」Emi低頭看著杯裡的湯，指節輕扣著玻璃杯，「有些錯，只能做一次……但如果有人用那個錯來要妳負責到底，我真的好累。」
Bonnie聽著，心臟一下一下敲在肋骨裡。
Emi沒說Sandy，沒說報表，什麼都沒說。
但她知道那是什麼。
她也知道Emi在試著問她：「如果我不是那麼完美的，妳還會理我嗎？」
Bonnie壓下情緒，語氣盡量平靜：「我覺得……做錯事不可怕。選擇正面面對才有擔當。」
Emi一怔，轉頭看她。她眼眶有點紅。
「我最怕聽到的就是這種話。」她笑著說，「妳太溫柔了，真的會讓人想依賴。」
Bonnie也笑，但眼眶酸。
「那就嘗試看看依賴我吧。」
空氣停了一秒。
Emi低聲問：「……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麼，妳會站在我這邊嗎? 」
Bonnie沒有回答。
她只是輕輕伸手，替她把額前的碎髮撥到耳後。
行銷部副總監Sandy和Emi大學時期是同系同班好友，Sandy比Emi個性張揚、善交際，Emi則是沉穩安靜、習慣踏實的做事，剛出社會那幾年，兩人一起進入行銷產業打拚，Sandy幫Emi介紹現在的這份工作，兩人在同一間公司互相扶持。
兩人在這家公司一段時間後，Emi為了替一名下屬掩護錯誤，曾簽下一份偽造報表，只是為了保全整個團隊不被問責。當時Sandy知道這件事，且保留了原始報表與簽核紀錄副本。
這件事後來雖未曝光，但Sandy以此為籌碼要求Emi在預算審核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幾次直接讓Emi簽下可疑文件。
Emi之所以一直沉默配合，是因為她曾欠Sandy恩情——早年就是靠她才進這家公司，大學的時候母親生病急需用錢，也是Sandy二話不說借了她一大筆醫療費用。她以為自己只要不再讓事情惡化就能控制局勢。
最近這幾天Emi與Sandy表面仍是好友，私下互動卻越來越疏離。Sandy依舊笑得很親切，偶爾還會在部門活動中說：「我家Emi啊，以前大學時根本是小白兔，現在變女魔頭了。」Emi每次只冷冷笑一笑，不多回應。
Bonnie的手懸在筆電鍵盤上，指尖幾乎貼著「提交」按鈕。
她看著螢幕上的標題：
《ARTE行銷部內部調查結果彙整 》
最下方的頁面，是一份完整的時間軸和責任歸屬標註。
Sandy的名字，畫著紅線，與三次資料外洩紀錄高度重疊。
但簽核欄——卻清清楚楚地寫著 Emi Thasorn
Bonnie深吸一口氣，正要按下Enter——
叮。
一封來自調查小組的信件，提前彈了進來。
「收到匿名內部檢舉，指出行銷部總監Emi Thasorn長期知情、簽署偽造預算表，涉重大倫理違規，請立即確認現場人員狀態並準備應對流程。」
她盯著那幾行字，腦中轟地一聲。
她還沒出手，Sandy已經先發制人。
晚上，Bonnie找到Emi時，她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整個辦公室燈沒開，漆黑一片，Emi沉重地肩膀沒精神的垂著，像是被一座大山壓住了許久。
「調查組找我了。」Emi低聲說。
她眼神空洞，像是累了很多年。
「妳相信我嗎？」她看著Bonnie，語氣沒有求情，只有一種深到骨子裡的失落。
Bonnie跪坐在她面前，語速快得像怕她逃走：「我相信妳。我找到的資料根本不該是妳的問題……是Sandy，她在操控整個帳務流程，她只是——」
Emi搖頭：「不是這樣的。」
她抬起眼睛，看起來脆弱又硬撐。
「當年我媽生病，是她借錢給我讓我送我媽去住院的。我那時候剛進公司，什麼都沒有……」她苦笑一聲，「我欠她太多了。」
「那不代表妳現在要陪她墮落下去。」
「是我先做錯的，她會把所有事都翻出來……包括我當年簽的那份報表，讓我在這個行業身敗名裂。」
Emi緩緩說出那句話，幾乎是自我宣判。
Bonnie看著她，原來Emi覺得自己沒資格被原諒，但她真的很想拯救她。
第二天，Bonnie偷偷潛入Sandy的辦公區，準備調出她留在雲端的外洩紀錄時，被對方當場撞見。
Sandy笑得優雅又惡毒。
「我一直以為妳只是來實習的，沒想到，連妳也要護著她。」
Bonnie不說話，手放在檔案夾上，死死握住。
Sandy往前一步，低聲說：
「她從來不會主動反擊，因為她記得自己欠過我。當年她母親癌症住院那筆費用，是誰墊的？是誰用了內推名額讓她進來公司的？」
她勾起嘴角：「妳以為她不想反抗嗎？她只是知道，一旦這些事曝光，她不只會丟工作，會丟掉整個人生。」
Bonnie看著她，喉嚨像卡著玻璃。
「……所以妳就這樣一直踩著她？」
Sandy挑眉：「不是踩，是讓她永遠記得自己有多幸運。」
Bonnie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Emi被調查組停職，等待進一步處分；
Sandy在部門裡表面關心、實則布局，準備徹底甩鍋給她這個「多年好友」。
她打開一份早已整理完卻沒交出去的檔案，裡面是她潛入以來的所有Sandy的行動紀錄副本：雲端存取記錄、供應商異常資料流、未經授權更改的合約草稿。
這一次，她不打算交給總部。
她要親手揭開這場局面，讓Emi不要繼續再背負自己當年犯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