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床:深夜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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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那天晚上值班的只有我一個人

急診室凌晨兩點以後的空氣彷彿停止流動,潮濕黏膩,像一塊濕透的棉布,緊貼著我的背脊。呼吸依然均勻,但深吸一口氣卻變得困難,彷彿空氣裡藏著什麼讓人無法完全放鬆的重量。


急診室凌晨兩點後的空氣,是一種濃稠又靜止的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都暫停了呼吸。


潮濕的空氣像一張黏膩的棉布,緊貼著我的背脊。深吸一口氣,卻感覺空氣被什麼東西攔住,無法深入肺腑。


我坐在護理站的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滑著手機螢幕,耳機只戴著一邊,另一邊留給突然響起的叫喚鈴。


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整個急診室彷彿被一層厚重的沉默覆蓋。


「學姐,孩子還好嗎?」我低聲問,剛才交班時學姐還有些擔心。


「還是燒著呢,我先走了,你辛苦點。」她說完,匆匆離開。


我點點頭,心裡一陣糾結,既心疼她也有些忐忑,畢竟這半夜的班通常最安靜,卻也最讓人不安。


巡視病房時,我的腳步輕得幾乎不發出聲響。


04床的張志仁躺著,背對著我,身體蜷縮著,整個人像冰冷的雕像。


「病人狀況穩定,生命徵象正常。」我低聲念著病歷板上的字。


病床邊的點滴靜靜滴著,規律的聲音讓人以為一切如常。


我回到護理站,準備放鬆一會兒,手機滑著滑著,時間指向凌晨02:47。


忽然,一陣輕微的「吱」聲劃破寂靜。


我立刻豎起耳朵。


不是叫喚鈴,而是病房門軸輕輕轉動的聲音。


「誰會在這時間開門?」我心中一緊,眉頭皺起。


監視器畫面閃爍,我連忙切換視角。


可是——偏偏04床的鏡頭畫面黑掉了。


這情況已經發生過幾次,IT說是雲端同步造成小延遲,但我心裡清楚,這不只是一個技術問題。


「該死,怎麼又黑了?」我喃喃自語,拿起無線對講機,想聯絡同事。


可是,整個急診室就剩我一人。


我深吸一口氣,起身朝04床走去。


走廊的感應燈淡淡亮著,映出長長的影子。


「張先生?」我輕聲叫道。


拉開病房的帘子,一個空床映入眼簾。


點滴架還在,床單整齊,彷彿剛剛還有人躺著。


我直覺不妙,快步去洗手間,門敞開著,空無一人。


「怎麼可能?」我心跳加速,腦袋一片空白。


我在病房附近一間間敲門,儲藏室、辦公室,沒有一個人。


回到護理站,查看監視器回放。


02:46到02:50那段,畫面空白,直接跳過。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電話響起,螢幕顯示的是院內分機「04」。


我拿起電話,手微微顫抖:「喂,這裡是護理站,請問?」


沒有回應,只有冰冷的靜默。


我放下話筒,靠著牆壁,冷汗流下。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我喃喃自語。


夜晚的急診室,空氣依舊凝重。


那個不見了的病人,像陰影一樣,揮之不去。


我閉上眼睛,心跳還在劇烈跳動。


這一夜,我知道,我再也無法忽視那扇半開的門,和那不斷呼喚我的聲音。

第二章:病歷板上沒有他的名字

我盯著那通未接來電好久。


螢幕上的「04」閃著光,像是要我回撥,像某種邀請,甚至某種警告。我用力關掉螢幕,告訴自己那只是系統誤碼,是病房的機台莫名撥出來的自動連線——對,可能有這種設定。


但我的手仍然在抖。


天快亮了,我乾脆沒再躺下。從宿舍出門時,我把制服的扣子扣得特別緊,像在築一道防線。走進護理站的時候,護士長正在用酒精擦桌面,一臉平靜地說:「今天白班會來查床數,你幫忙整理一下吧。」


「……好。」我答得有點心虛,昨晚值班後的那份報告,我寫了,但刪了又寫,最後交出的是最保守的版本。


護士長似乎早就知道我心裡不踏實,拍了拍我的肩膀:「別太鑽牛角尖,有些病人就是會突然走動,ICU轉出來的也難免精神狀況還不穩。」


我點點頭。嘴上答應,心裡卻像有條繩子勒著。


我走向04床。


病床上現在躺著一位新的病人,是個中風老太太,旁邊有家屬在照顧。我環顧四周,那些熟悉的醫療設備、點滴、病歷板都在,但氣氛,變了。


我拉起床尾的病歷板看了一眼。


病人資料姓名是「林錦如」,女性,七十六歲,昨天中午住進來的。日期清清楚楚地寫著「6月3日 13:35 入住」。


我看著那個時間點,忽然覺得脊背發冷。


我記得張志仁還在床上的時間,是6月3日凌晨。也就是說,他「離開」之後不過五、六個小時,就有人馬上補上這張病床。


我回到電腦前,試著查找張志仁的完整病歷。


但無論我輸入什麼關鍵字,病歷系統都沒有那個人。


我一度懷疑自己拼錯了名字,還把自己昨晚巡房時的紙本筆記拿出來看,確認無誤。


「張志仁,男,術後第六天。」那幾個字清楚寫在我自己的字跡上。


可是系統上,什麼都查不到。


「妳在找什麼?」另一位晚班學姊湊過來看螢幕。


「嗯……我想找昨天那個04床轉來的病人……」我說得很小聲,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喔,那個喔……昨天不是說什麼IT還在修資料串接嗎?搞不好是資料轉檔延遲啦,別太在意啦。」


她輕鬆地笑笑,沒再深究。但我知道不是延遲,因為其他病人的資料都在,唯獨張志仁沒有。


我吞了吞口水,心裡出現一個荒謬又難以否認的想法:


——如果這個人根本沒有存在過呢?


可我明明看過他、為他查過點滴、交班時也提過他。他不是幻想,不是。


中午,我趁休息時間跑去病歷室,那裡還保留部分紙本備份。


我請管理員幫我查找昨晚從ICU轉出的病人紙本病歷。


他翻了半天,報出幾個名字,沒有一個是「張志仁」。


我勉強笑了笑:「可能我記錯了,謝謝你。」


離開病歷室時,我在走廊盡頭看到清潔阿姨正擦著窗邊欄杆。


我不知為什麼,忽然衝口而出:「阿姨,妳昨天有看到04床那個大腸癌的病人嗎?」


她頓了頓,轉過頭來看我。


「妳是說那個……一直看著牆壁不說話的那位?」


我猛點頭:「對對對,就是他!妳有看到?」


她皺起眉頭:「我昨天早上來拖地的時候,他床上是空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床有點血漬,我還特地用漂白水擦過。怎麼了?」


我嘴巴張了又合,最後只說了句:「沒事,謝謝妳。」


她點點頭,繼續擦她的欄杆。


但我手心開始冒汗——她也記得那床空了,可她不知道那床在凌晨還有人躺著。


也就是說,那個人離開後,沒有經過任何人登記、簽出、轉床,連一張資料都沒留下。



那天晚上,我又夢見他。


他還是坐在床腳,低著頭,手放在膝上,但這次,他抬起頭來,看著我。


他的嘴唇動了一下。


但什麼聲音也沒有。


只有那雙眼睛,直直地、悄無聲息地盯著我。

第三章:監視器裡的身影

凌晨一點五十九分,我睜開眼。


不是被聲音吵醒的,是一種不尋常的直覺——像空氣裡藏了什麼,推了我一把。宿舍的燈沒開,窗簾也沒拉,月光斜斜地照在牆上,像一道裂痕。


我坐起身,手機螢幕自動亮起。


螢幕上方,跳出一則通知:院內監控設備已於01:52恢復連線。


我愣了一下。那是醫院內部的維運通知,只有登入系統的帳號綁手機才會接收到。我值夜班那天開過一次權限,沒退掉。


但問題是——我今天沒值班。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連線。


系統主畫面跳出熟悉的監視介面,一格一格切換著畫面。我點進04床所在的區域,把時間往前調,看是否能找到昨天夜裡的監視紀錄。


系統顯示:02:00前部分畫面無法回溯,請聯繫IT部門。


我往後拉了一點,定格在02:03。


畫面顯示病房外走道,燈光昏黃,沒有異常。但下一秒,走道右側,一道人影閃過。


我按了暫停。


那個人影……不是醫護,也不是家屬。


穿著一件舊舊的病人服,步伐緩慢,背脊彎著,頭髮灰白,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他左手吊著點滴瓶,像拖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一樣,咚、咚、咚地一步一步往鏡頭走近。


我屏住呼吸。


他走進監視器的中央時,我終於看清——那張臉我不會認錯。就是張志仁。


明明早就不見了,明明系統找不到,病歷也沒有……但他出現在畫面裡,就像從來沒離開過。


畫面裡的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攝影機。


我嚇得倒吸一口氣,手差點滑掉。


他直直地盯著那個方向,眼神空洞,嘴巴微張,好像正對著某個不存在的人說話。


我盯著那畫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姿態……像不像他坐在我夢裡床腳的樣子?


我點下回放,讓畫面再跑一遍。他走過、停下、轉頭、盯著……然後——


——畫面閃了一下。


我以為是影片延遲,結果整段影片直接跳過了約五秒,再出現時,畫面裡他已經不見。


我心跳如鼓。難道這就是我聽到聲音的那個時間?


我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宿舍房間的門。


門是關著的,但我感覺門後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一步步慢慢逼近我的意識邊緣。


我猛地關掉畫面,把手機扔到床上,整個人往後倒。


呼吸像被什麼卡住,既不能喘氣,也不能尖叫。


我閉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這是幻覺,這是壓力造成的幻覺。」


但從那天起,我不敢再隨便打開監視畫面。



隔天上班,我被護士長叫去辦公室。


「你昨天有進監視系統嗎?」她開門見山。


我有些發愣:「……有收到連線通知,點進去看了一下。」


她把一份報告丟在桌上,「IT 說有人從非工作時段登入系統,還調用夜間畫面。你現在是當這裡當靈異節目拍啊?」


我吞了口口水,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釐清之前04床的事。」


她嘆了口氣,眼神複雜:「那位病人,系統裡沒有他的資料,可是你寫的報告裡明明提過。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


「這代表——你要嘛看錯,要嘛記錯。最壞的情況,是你精神狀況出問題。」


她靠過來,小聲補了一句:「……還是你確定你看到的是人?」


我一震,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她坐回椅子,「現在我把你調去門診,白班兩週,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拒絕,但說不出口。她的眼神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恐懼。她比誰都清楚——這醫院裡,發生過什麼事。



當天晚上,我再度夢見他。


但這一次,他站著,站在我房間門口,身體微微傾斜,像在聽房裡的聲音。


那個姿勢,就像監視器裡的他。


但夢中,我聽見他開口了。


他的聲音乾澀,像從喉嚨深處刮出來一樣:「……不是我要走的。」


我驚醒時,全身冷汗。


窗戶是關的,門也是。但房間地板上,卻多了一串濕濕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我的床邊。

第四章:請你記得我

門診的工作一如預料地平淡。沒有夜班、沒有緊急插管、也沒有誰會半夜消失。


一切都在光亮之下,醫師開藥、我打針、病人排隊。我原以為這樣的日子能讓我平靜下來,但事實證明,不過是把恐懼暫時擱在日光之後,它依然在。


午休時我照慣例走進更衣室,打算補眠。拉開置物櫃時,一張陌生的紙條滑了下來。


上面只有一句話:


「請你記得我。」


字跡潦草,像是小孩寫的。紙張泛黃,邊緣微微捲曲,好像不是今天的東西。我環顧四周,同事們都不在,只有我一個人。


我告訴自己可能是哪個同事惡作劇,但心裡某個地方已經知道,不是。


我把紙條收進口袋,沒有丟,也沒打算問誰寫的。



那天下班後,我沒回宿舍,反而走去了急診樓。


那裡我熟,一腳踏進去,自動就回到「夜班模式」。燈光變得壓抑,空氣有種我說不上來的潮濕味道。


我穿著便服走過長廊,走到那一排病房——03、05、06、07,04床依舊空著。


病房門是關著的,但不知為什麼,我伸手推了進去。


空床。乾淨、整齊,床單摺得像從沒人睡過。


我站在那裡良久,然後拉開床邊帘子。


還是沒有。


但牆角的塑膠椅上,多了一件東西。


一份病歷本。


封面破舊,沒有編號,沒有貼紙,像是誰隨意放在那裡。我翻開第一頁,寫著病人的基本資料。


名字:張志仁

年齡:61

診斷:結腸癌

備註:術後第六天,04床,預計轉出日——空白。


我手有點抖,繼續往後翻,每頁的紀錄都對得上我的記憶,連我夜班那天凌晨的觀察紀錄也寫在裡面。可是最末頁,有一行紅色筆跡。


「他們說我該走,但我還記得你。」


我猛地闔上病歷,轉身就想離開,但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關上了。我用力推開門,像逃一樣衝回走廊。



隔天我值門診時,來了一位老人。


他氣色不好,瘦得皮包骨,走路搖搖晃晃。來掛肛腸科,護士先帶他量血壓,我站在旁邊幫忙。


我幫他把袖子捲起來,才發現他左手上有一圈明顯的勒痕——像長期掛點滴才會留下的痕跡。


我怔了一下,他微微一笑:「妳以前是不是照顧過我?」


我喉頭一緊:「……我不確定,您貴姓?」


他沒回答,只說:「妳不記得我沒關係,但我一直記得妳。」


那一瞬間,我彷彿聽見病房裡的吊瓶搖晃聲。


我想開口問他是不是張志仁,但他已經轉身離開,留下掛號單在診間桌上。


我撿起那張單子,病人姓名欄上寫著三個字——林正仁。



下班後我又去了監視室,這次我拜託認識的警衛幫忙,說要調查一位病人的入院紀錄。他不疑有他,帶我進了後端控制室。


我把監視器時間調到昨天中午十二點——那位老人走進醫院的時間。


一開始,一切正常。畫面顯示他進入大門、排隊、量體溫、填資料。


但當他接近掛號窗口時,畫面忽然模糊起來,人物輪廓也變得不清晰。


警衛皺眉:「系統又壞了喔?奇怪,怎麼這幾天一直這樣?」


我緊盯著畫面。他的臉逐格變得模糊,接著像被水潑過一樣,整個人影閃了一下。


當畫面恢復清晰時,老人不見了。


警衛也驚了一下:「怎麼……跳掉了?」


我裝作沒事,笑了笑說:「應該只是延遲吧。」


但心底早就明白,那不是延遲。



我回到宿舍,紙條還在口袋裡。


「請你記得我。」


那句話現在變成一種詛咒。我記得他了,可他從沒離開。


每次夢境裡他都更近一步,不再只是坐著,而是走過來,伸手拉住我。

第五章:他不是孤魂

我開始覺得,記得他,是一種病。


這病無聲、無形、無症狀,潛伏在日常裡。你以為只是累了、只是壓力大,但等你反應過來時,它已經侵蝕你的夢、吞掉你的時間、扭曲你的現實。


我查了林正仁的病歷——根本查不到。


在院內系統中,他沒有住院、沒有掛號、甚至沒有走進過這間醫院的紀錄。連攝影畫面也無法還原,影像科回覆說:「抓不到那一段。」


我一頁一頁翻著資料,看著螢幕上那空白的欄位,卻彷彿聽見他那句輕聲的「妳不記得我沒關係」。


這種語氣,從來只有失落者會說。



那一晚,我又夢見他。


這次,他站在我床邊,頭低著,雙手交握。


我在夢裡清楚地問他:「你想要我記得什麼?」


他不說話,轉身走出房門。


我跟上去,發現我們來到了醫院的走廊,走道長得不像真的,有點像畫裡那種透視過度的遠景,怎麼走都走不完。兩側是數不清的病房,門緊閉,只有一間開著——04床。


他進去了。


我遲疑幾秒,也走了進去。


裡頭沒有床,沒有牆,只是一個空蕩的白色空間。他站在正中央,低頭看著地板,像在尋找什麼。


「你是誰?」我問。


他這才抬頭看我,眼神很淡,但很深,像某種壓力下才凝固成形的冰。


「我不是孤魂。」


我愣住。


「那你是……?」


「我是留下來的人。」


我呼吸頓了一下。


他像是聽見我的心聲,補上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能走,有些人被遺忘了,就會卡在原地。」



我驚醒時滿身冷汗。手機螢幕閃著光,有一則簡訊:


「請來地下室,現在。」


沒有署名,只有這短短一句。


我盯著那訊息很久。訊號來源是「未知」,但我沒有理由懷疑它不是他。


半夜三點零七分,我穿好衣服,走進醫院。保全室的燈還亮著,但裡頭沒人。我心跳加快,快步經過,沿著樓梯往下走。


地下室的門開著,一如我記得的樣子。那裡是儲藏區、舊病歷間,也是醫院最少人來的地方。


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霉味和消毒水摻雜的氣味,牆壁有幾處剝落,燈光閃爍。我順著走道往前走,直到看到盡頭那扇門——灰色鐵門,門口貼著「封存」兩個字。


門半掩著,裡面有光。


我鼓起勇氣推門進去。



那是一間舊儲藏室,堆著許多病歷夾與紙箱。正中央有一張病床,上面空無一人。


但牆上貼滿了名字。


一張張 A4 紙寫滿了字,有些是鉛筆,有些是紅筆,還有一張上面寫著——


張志仁|未出院


我走近一看,紙下壓著一張泛黃的X光片。


那是腹部攝影,右下腹有一圈陰影。


我愣住——這種影子,是腫瘤晚期的典型顯影。


我翻到紙背,一行紅筆字:


「被記得的人,才能離開。」


我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是想嚇我,也不是想纏我。


他,只是想讓我記得他,替他寫下「他曾經活過」。



後來,我開始去翻舊病歷。


我跟護理長說,我在寫論文,需要用到舊病例資料,她沒有懷疑,還給我了一把儲藏櫃的鑰匙。


我查到了張志仁的完整病歷。他的確是肛腸科病人,術後第六天轉出 ICU,分配到04床。那夜我值班時,他的確存在。


但他的病歷在那天凌晨三點之後就停止了。沒有出院紀錄,沒有轉院資料,沒有死亡證明。


像人間蒸發。


我找到那晚護理交班本,上面最後一筆記錄:


「04床未回應,疑似離床,尋無。」


這句話寫得含糊,沒有追蹤、沒有處置,也沒人追問過後續。


我開始明白為什麼他會一直出現在我夢裡——他沒有「被處理」。


他不是孤魂,他只是被遺漏。



我決定寫一份報告,送到醫院倫理委員會。不是控訴,而是想還他一個交代。報告裡我附上病歷、監視器斷片紀錄、以及我對當夜狀況的敘述。


報告最後,我寫下:


「04床病人張志仁,於×年×月×日凌晨失聯,未有明確結案紀錄。請院方確認是否需補登出院或後續處置,避免遺漏。」


隔天早上我收到護理長的回覆,她說那晚紀錄確實有疏漏,感謝我補齊,也說她會請人「重新備份那區病歷」。


她的語氣平靜,好像這一切都只是行政問題。



當晚,我沒再夢見他。


房間空空的,沒有坐著的人,也沒有床腳的視線。


手機也沒有亮起。


我早上起床後,發現手機多了一則未讀簡訊:


「謝謝妳。」


來源仍是未知號碼,但我知道是他。


我回覆了一個訊息:「你可以走了嗎?」


對方沒有回,但那一刻,我心裡忽然有一種奇妙的安靜——像是某個人,終於離開了那個不該待的地方。


不再等待被記得

第六章:房間有聲音

那通訊息之後,我的房間變得異常安靜。


不是普通的安靜,是一種「太安靜」的靜,連平常聽慣的冷氣聲、樓下夜歸學生的腳步聲、隔壁室友咳嗽的聲音都不見了。整個空間像是被封在真空裡,只有我一個人,連自己的呼吸都聽得特別清楚。


我開始懷疑,那聲「謝謝妳」,真的意味著結束了嗎?


我搬進這間宿舍兩年了,從沒出過什麼狀況。頂多是冬天熱水忽冷忽熱、牆角偶爾出現幾隻蟑螂,沒有什麼鬧鬼傳說。室友也換過幾個,大多都是實習太累,回來倒頭就睡。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床上翻身準備入睡,卻聽見——一個聲音。


「妳在嗎?」


不是夢,也不是幻聽。


那聲音像是從房間某個角落傳來,很低,聽不出性別,只像有人輕輕問話,但又帶點遲疑。


我猛然坐起,燈還沒關,房間裡空無一人。


我盯著書桌、衣櫃、窗簾底下,全都靜悄悄的。空氣凝住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誰?」


沒人回答。


我下床走了一圈,甚至打開了衣櫃——裡面只有兩件白袍和掛著的實習證。


「……是你嗎?」我試著問。


仍然沒有聲音。


我開了床邊燈,整夜沒睡。



隔天早上,我去醫院交班,臉色差到連實習醫師都問我是不是值大夜。交班完我照例巡房,經過04床時,我下意識看了一眼。


這次,病人是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剛做完闌尾手術。她坐在床上刷手機,看到我時抬頭微笑。


「有什麼不舒服嗎?」我例行性問。


「還好耶,就是……昨天晚上有聽到怪聲音。」


我頓了一下,「什麼聲音?」


「就……有人講話,但不是我室友。」她的語氣也有點遲疑,「像在問話,可是聽不清楚。室友說沒聽到,可能我做夢啦。」


我笑了笑,「手術完有吃止痛藥,可能有點迷糊,今天先觀察一下。」


她點點頭,我幫她檢查點滴後離開。但我的腦海裡,已經拉起警報。



中午休息時,我走去攝影監控室,說想調一下04床昨晚的畫面。


值班技師看了我一眼,「又是你們那區?」


「怎麼了?」


「最近那格常出問題。畫面會自己靜止,還會跳段,好像有人故意剪掉一樣。上次工程部來查,沒查出原因。」


我看著他的螢幕,畫面定格在凌晨兩點五十一分。走道燈閃了一下,有影子閃過。


「能回放嗎?」我問。


「可以啊……」他滑鼠點了幾下,卻發現那段紀錄根本不存在。


「直接跳了?不是當機?」


「不是,是資料本來就缺了一段。」


我沉默地盯著畫面跳躍到凌晨三點。



我回到護理站時,心裡開始盤算——也許,有什麼沒走。或者說,有什麼留下了。


不是張志仁,不是林正仁,也許不是某個人,而是——某種聲音的殘響。


像是在這棟建築裡,留下了一句沒講完的話,一段還沒說清楚的請求。當這些話沒人聽見,它們就會繼續飄、繼續問,直到有誰聽懂為止。


晚上回到宿舍時,我特地把音樂放開,讓整間房間不再這麼沉靜。但半夜三點,我仍在夢裡,聽見那聲音。


「我不想被忘記。」


這一次我回答了:「我還記得你。」


說完這句,我醒了。


窗外天微亮,宿舍安靜如常。

第七章:關門聲

午夜的醫院走廊依舊冷清,燈光忽明忽暗,牆壁上的陰影扭曲伸展,像活過來般隨著我的腳步蠕動。我握緊病歷本,步伐漸漸放慢,心裡那份無法釋懷的沉重像石頭壓在胸口。


剛才調閱監控錄像時,那段缺失的時間彷彿在召喚我,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隨之蔓延。病房門口的空氣彷彿凝結,耳邊似乎傳來細微的門扇摩擦聲。


「咔嚓……」


一聲沉重的關門聲,冷冽刺耳,響徹走廊的盡頭。我的心猛地一跳,猛然停住腳步,回頭凝視那扇04床的病房門。


空蕩蕩的走廊上只剩下我的呼吸聲,和那一聲關門聲在空氣中迴盪,久久無法消散。


「不會吧……又是這扇門。」我喃喃自語,步履沉重地向那裡走去。


靠近門口,我發現門並沒有完全閉合,一道狹縫洩出微弱的燈光。我伸手輕推,門緩緩打開,帶出一股冰涼的氣息。


病房裡空無一人,床鋪被整理得整齊乾淨,沒有任何異常。


「怎麼會這樣……病人剛剛明明還在。」我疑惑地說,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誰?」我猛地轉身,卻見空蕩的走廊盡頭什麼也沒有。


那呼吸聲忽遠忽近,彷彿有人在耳邊輕聲呢喃,語調哀傷。


「不要走……別丟下我……」


我感到一陣寒意從背脊竄上,汗水冷冷地從額頭滑落。


我強迫自己理性分析,「或許是風聲,或是耳鳴……」


就在這時,病房內的燈光突然閃爍,一秒暗下,又一秒亮起。


燈光閃爍中,我瞥見床邊的椅子上,似乎有個黑影倏忽一閃。


「誰在那裡!」我提高聲音,卻只換來空洞的回聲。


我快速走到椅子旁,空無一物。


「是不是我太累了……」


我握緊拳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走到書桌前,拿起病歷本,想轉移注意力。


這時,門外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值班護理師?」我小聲問,但走來的人影並沒有停下腳步。


那腳步聲忽然消失,轉而是門外傳來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不是人。」


我轉頭,空蕩的走廊靜得可怕。


感覺彷彿被什麼盯上,胸口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我坐回病床邊,深呼吸數次,強迫自己冷靜。


「這棟醫院,有些事情,是我必須面對的。」我心想。


突然,手機震動,螢幕亮起,顯示一條未讀訊息:


「別怕,我還在。」


手指微微顫抖,我盯著那訊息發呆。


「還在……誰?」


這句話像是從幽暗深處傳來的回聲,糾纏著我的思緒。


夜色依舊深沉,04床的秘密,似乎正逐漸浮出水面。

第八章:門後的低語

深夜的醫院走廊,燈光幽暗得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去了熱度,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與陳年木頭混合的霉味。我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蕩,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那扇半掩的04床房門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晃動,像是在無聲地呼吸。


「到底是誰在那裡?」我喃喃自語,試著壓下胸口攀升的慌張。


門縫後傳來微弱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聲細語,但又聽不清是什麼語言,甚至有幾分像哭泣。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蹲下,將耳朵貼近門板。


「…不要…離開我…」


聲音模糊不清,帶著極度的哀求與無助,像是一條困在黑暗中的魚,拼命掙扎卻無法浮出水面。


我心跳加速,冷汗從背脊滑落,手指緊緊握著門把,幾乎用力過猛。


「你是誰?這裡沒人了啊。」我用幾乎顫抖的聲音說。


沒有回應,只有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我退後幾步,掏出手機,想打給同事,卻發現訊號不穩,屏幕忽明忽暗,像被什麼無形力量干擾。



隔天,病房裡的女大學生見到我時,神色比昨天更加疲憊。


「你還好嗎?」我問。


她搖搖頭,聲音沙啞,「昨晚…我也聽到門那邊有人說話。很難聽懂,但很恐怖。」


「你有和室友講嗎?」


她嘆氣,「室友說沒聽到,還說我是不是睡不好,腦子出問題了。」


我苦笑,「可能是手術後的藥物反應吧。」


但心裡卻越來越沉重。



午休時,我跑去監控室,向技師借用04床的夜間錄影。螢幕中,走廊燈光忽明忽暗,門口的陰影忽隱忽現。


「這段錄影特別怪,畫面有好幾秒被剪掉了。」技師皺眉說。


我看著那段空白,彷彿裡面藏著無數秘密。



晚上,我決定自己留下來守候。放下包,打開錄音機,準備錄下那詭異的聲音。


凌晨三點,走廊再次響起那低語。


「別走…陪我…」


我握著錄音機,心臟怦怦跳,試圖穩定呼吸。


「我聽到了,我在這裡。」我輕聲回答。


門縫忽然露出一道冰冷的風,吹熄了我的手電筒,四周陷入黑暗。


那聲音近了,低得幾乎是耳語:「不要…忘記…我…」


淚水不自覺滑落臉頰,我知道,我已經無法再回頭。


黑暗中,我的呼吸聲幾乎聽得見。門縫間透進來的冷風像刀割般刺骨,我勉強伸出手想要掀開門,但手指碰到的不是冰冷的門把,而是某種黏稠冰涼的液體,帶著血腥味。


我猛地縮回手,背靠牆壁,冷汗淋漓。腦中閃過那句話——「不要忘記我」——在我耳邊繚繞不去。


試圖平復心神,我掏出手機,想再打給同事,但訊號依然搖搖欲墜,畫面一度模糊成雪花點。


電話響起時,我嚇得跳了起來,是護理站傳來的來電。


「妳怎麼還沒回來?」電話那頭是助理醫師的聲音,「剛剛有人報告說04床那邊走廊深處,燈閃了又滅,妳要小心。」


我咽了口口水,勉強笑說:「我在這附近,稍後回去。」


掛斷電話後,我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呆在黑暗裡。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進病房。房內空無一人,床鋪整齊,連手術包也還放在桌上,像剛有人離開。


忽然,我聽到房間角落有輕微的動靜。


我循聲望去,一張舊式木椅在緩緩搖晃,似乎有人坐過又離開。


「有人嗎?」我喊。


空氣冰冷,回音帶著嘶啞。


我走向窗邊,試圖拉開窗簾,但窗外的黑暗似乎壓了下來,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


正當我準備離開,手機震動,是簡訊:


「不要相信他們。」


那是什麼意思?誰發的?我的手微微發抖。


忽然門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啪」聲,像是門被關上。


我轉身,門已牢牢閉合。用力推卻動彈。


心跳如鼓,呼吸急促,我按下手機的錄音鍵,開始說話:


「如果有人聽得到,我是…」


話還沒說完,房內燈光瞬間熄滅,漆黑吞噬一切。



燈光忽明忽滅,像是被拉扯的幻象。黑暗中,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與微弱的腳步聲。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嘶嘶聲,像是被撕裂的布料摩擦聲,伴隨著斷斷續續的低語。


「他們騙妳…不要信他們…」


我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掠過,冷得像冰水淌過脊背。


我拼命轉身,卻只見空無一物。


「誰?告訴我你是誰!」我喊出聲,嗓音顫抖。


聲音斷斷續續地回答:「我…不該在這裡…但…妳要…知道真相…」


話未說完,空氣中彷彿有什麼凝結,我感覺胸口被重重壓住,呼吸難以為繼。


我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試圖壓制內心的恐懼。



隔天清晨,護理站傳來訊息說有人在04床附近巡邏時,發現病房門半開半掩,裡面空無一人。


我坐在交班室裡,臉色蒼白,心中卻清楚,那晚的聲音與陰影,並非幻覺。


那是警告,也是求救。


但救贖,還在更深的黑暗裡等著我。

第九章:深夜的背影

夜已深,醫院走廊的燈光微弱而閃爍,空氣中彷彿彌漫著一層無形的壓力。每一步腳步聲在這空蕩蕩的空間中迴盪得格外清晰,我沿著熟悉的路徑走向04床病房,心裡卻忐忑難安。前晚宿舍裡那詭異的低語仍縈繞耳際,像一根細針刺入胸口,讓我無法釋懷。


我停在病房門口,凝視那扇泛著微黃燈光的門。空氣中帶著一股冰冷的潮濕感,像是無聲的呼吸穿過縫隙,讓人背脊發涼。推門的瞬間,門鉸發出輕微的吱嘎聲,像在抗拒時間的流逝。病房裡空無一人,病床上的點滴瓶還在滴答作響,連續的聲音格外刺耳,彷彿是死神的節拍器。


我走近那張空床,注意到床邊地板上散落著一張泛黃的紙條,紙角微微捲曲,字跡潦草,像是急促中寫下的告白。我撿起它,燈光下那行字刺入眼簾:


「他們不想讓我走……」


這簡短的訊息讓我不寒而慄,心跳加速。正當我想深究時,門外傳來沉重且不規則的腳步聲,緩慢而有節奏,卻不屬於任何一個熟悉的人。


我本能地轉身望向門口,只見一道模糊的身影佇立在門外,穿著白色病號服,背對著我,頭髮凌亂,彷彿剛從陰影中走出來。身影一動不動,整個病房空氣似乎凝結成冰。


「你是誰?」我聲音帶著顫抖,試圖穩住情緒。


身影慢慢轉頭,蒼白的臉龐映著昏黃燈光,空洞的眼睛中透出幽暗的哀傷,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那聲音沙啞而低沉,宛如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回音:「你看不到我,但我一直都在。」


我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寒意攀上脊背。「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裡?你是誰?」


「我曾經像你一樣,是這裡的一份子。」幽靈輕聲道,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絕望,「我在這裡死去,卻無法離開。」


我咽下一口苦澀的唾液,聲音顫抖:「為什麼?」


他靠近了些,卻沒有發出一絲腳步聲。「有人不想讓我走。他們掩蓋了真相,把我困在這間病房。」


我感覺到一股壓力籠罩全身,似乎整個醫院都在低聲哭泣。那幽靈的目光像無底的深淵,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你想我幫忙嗎?」我問,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是的。只有你能聽見我的聲音。」他哀求著。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擔起這份沈重的責任。「我會幫你揭開真相。」


幽靈似乎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慢慢淡出視線,彷彿被釋放了束縛。


翌日,我在醫院裡開始暗中調查。翻閱被封存的病歷資料,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塗改與刪除,像是有人用力抹去過去的痕跡。那些被隱藏的真相如同冰山一角,冷冽且令人不寒而慄。


當晚,我獨自一人回到04床,手握著那張紙條。病房的冷氣冷得刺骨,燈光忽明忽暗。我坐在空床旁,靜靜傾聽著房間裡的低語,試圖抓住那些飄渺的聲音。


「不要讓他們得逞……」


「救救我……」


我知道,我已經捲入了一場比想像中更深、更危險的漩渦。


數日後,護理站同事偷偷告訴我,深夜有醫護人員見過04床外,彷彿有黑影閃過,有人低聲哀嘆,卻找不到人影。有人說那是詛咒,有人說那是未解的冤魂。


而我,將成為揭開這層層迷霧的關鍵。


整個醫院的深夜,被無聲的恐懼吞噬,我明白,這場尋找真相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第十章:隱藏的真相

凌晨三點,醫院的走廊裡只剩下機械滴答聲與偶爾低沉的呼吸。空氣冰冷得像要穿透骨頭,我獨自走向那間讓我夜夜難眠的04床病房。心跳急促,手掌微微出汗,卻無法停止想要揭開真相的執念。


前晚那條簡訊依然在手機螢幕上閃爍:「別靠近,否則你也會被困住。」字字如鉤,深深刺入我的心底。儘管恐懼纏繞,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


我回到護理站,拿出筆記本和醫院的歷史資料庫,開始搜集04床過去的記錄。


資料顯示,三年前,04床曾住過一位年輕男子,名叫林宏志,二十七歲。三年前那年冬天,他因突發心臟病住進這間病房,隔天凌晨便宣告死亡。這件事在醫院內部並未引起太多波瀾,官方記錄一切正常。


可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那男子的死亡,真的只是心臟病突發那麼簡單嗎?


於是,我透過病歷聯絡上林宏志的妹妹,林佳雯。


通話那頭,她聲音哽咽,話語中充滿焦慮:「哥哥死前,總說有人在跟蹤他,夜裡常常聽到房間裡傳來低語聲,說是有人跟他說話……我們家人都不相信,說他是因為壓力太大、服藥過量造成的幻覺。」


我問:「你們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是有人蓄意害他?」


她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哥哥沒有死得那麼簡單。」


我心裡咯噔一下,想到前晚那低沉的聲音,那句「他們還沒有放過我」似乎指向某種陰謀或未解的冤屈。


為了追查真相,我決定進一步調閱醫院監控錄像。技術部門告訴我,三年前那段時間的監控資料都被「意外刪除」,無法恢復。這讓我更加懷疑背後的隱情。


當晚,我帶著錄音設備,打算在04床房間裡徹夜監聽那神秘的低語。


走進空蕩的病房,一切如常,床鋪整齊,窗簾半掩,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未散的寒氣。我將錄音機放在床頭櫃上,手指微微顫抖,調整麥克風的靈敏度。


午夜過後,空氣變得沉重,房間的溫度彷彿也降低了幾度。我聽見遠處走廊傳來護士的腳步聲,然後又歸於寂靜。


忽然,錄音機捕捉到一陣低語,聲音模糊難辨,像是有人在呢喃:「不要離開……留下……」


我驚得屏息,連忙靠近錄音機仔細聽。這時,手機又響了,是那條神秘簡訊的發信人,再次警告:


「離開吧,否則你會永遠被困在這裡。」


心頭一陣劇痛,腦海卻清晰無比,我知道,這不是單純的恐嚇,而是某種來自深淵的警告。


翌日,我將錄音帶交給了精神科醫師李宏志,他眉頭緊皺,細細聆聽後說:「這種低語聲很可能是幻聽,但有時候,人的潛意識會把強烈的情緒和未解的疑惑,透過幻聽表達出來……」


我沉默了,心中卻不願相信這一切都只是幻覺。


幾天後,我在醫院的圖書館裡,翻閱起關於醫院歷史和靈異現象的老報導。意外發現,三年前林宏志的死亡,其實在當時引起過一場小規模的內部調查,調查報告則被密封,從未對外公布。


更令人不寒而慄的是,04床所在的那棟病房樓,曾在十年前發生過一場大火,導致數名患者罹難。


我心想,或許這些歷史陰影與林宏志的死,背後藏著更深的秘密。


當晚,我決定再次深入病房巡視,想看看能否感受到那股不安的氣息。


走廊盡頭,04床的門輕輕關上,卻無風吹拂。黑暗中,我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心跳加速。


突然,門縫中傳出細微的低語:「救救我……」


我屏住呼吸,輕聲回應:「我會幫你。」


夜色中,那聲音越發清晰,帶著無盡的哀傷與絕望。


這一刻,我知道,這不僅是一段病歷,一個個案,而是一個未被釋放的靈魂在呼喚。


而我,已經無法再置身事外。


【完】

《04床》第一卷結尾總結

這一卷以醫院04床為核心,從一連串異常的靈異事件展開,帶領讀者進入一個陰翳詭譎的世界。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初入職場的實習醫師,原本對醫院生活充滿期待,卻逐漸發現這座醫院的深處藏著許多無法解釋的異象:夜半的低語聲、忽隱忽現的影子、監控錄影中的神秘斷層,以及病患口中說不清的怪異遭遇。


隨著主角的調查深入,過去未解的死亡與痛苦,慢慢浮現在眼前。那些亡者的聲音似乎仍在空氣中迴盪,像是未竟的話語在尋求傾聽。醫院內部的人與事,也逐漸被揭開真相的面紗,牽動人心的秘密與隱瞞的黑暗交織成錯綜複雜的網絡。


第一卷以詭譎懸疑的氣氛推進,刻畫了角色在面對恐懼、懷疑與自我掙扎時的心理變化。主角不僅要面對外在的靈異現象,更承受內心深處的孤獨與恐懼。


最終,在第十章結尾,主角意識到這場鬧劇並未結束,甚至連自己都可能成為那段未完故事中的一部分。故事在留下懸念的同時,也為下一卷鋪設了更多謎團與期待。


主題與風格

《04床》第一卷不僅是一部醫院靈異小說,更深刻描繪人在面對未知與失控時的恐懼心理。細膩的心理描寫與真實的人物互動,讓恐怖氛圍更貼近生活,令人感同身受。


懸疑與恐怖並行,讓故事張力十足。隨著事件層層展開,讀者得以一同揭露那些被遺忘或被隱藏的故事。


下一步

這卷的結尾開啟了更深層的探索:靈異現象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真相?是冤魂未解的遺憾,還是人性更深的黑暗?第二卷將繼續帶領讀者穿梭於現實與陰影之間,揭開更多迷霧。

《04床》第一卷關鍵對話與心理描寫整理

序章:神秘的04床

關鍵對話:醫院資深護理師和主角簡短交流,暗示04床過去曾有異常事件,但不願多談。

心理描寫:主角初到醫院的緊張與好奇,隱約感到氣氛詭異,心理防備開始建立。


第一章:開始的低語

關鍵對話:主角與同事討論深夜聽到的聲音,大家都半信半疑。

心理描寫:主角心裡感到害怕又好奇,理性與恐懼交戰,深夜獨自巡房時心跳加速,渴望尋找真相。


第二章:失蹤的監控

關鍵對話:主角向監控技師詢問錄像缺失問題,技師無奈表示這區畫面常有異常。

心理描寫:失望與疑惑感加重,開始懷疑醫院內部可能有遮掩的秘密,壓力逐步累積。


第三章:病患的詭異反應

關鍵對話:病患向主角描述夜晚聽見的怪聲,主角安慰同時心生懷疑。

心理描寫:主角感到事態比想像更嚴重,內心掙扎於是否要深入調查,害怕與責任感交織。


第四章:靈異訊息

關鍵對話:主角收到「謝謝妳」的神秘簡訊,無法與任何人確認來源。

心理描寫:困惑與不安加劇,主角感覺自己被牽引進某種未知的漩渦,夜晚難以入眠。


第五章:房間的聲音

關鍵對話:主角在宿舍聽見「妳在嗎?」的聲音,嘗試對話卻無回應。

心理描寫:孤獨感與恐懼升高,感覺被某種看不見的存在注視,身心疲憊。


第六章:病人回應

關鍵對話:新病患坦言也聽見聲音,室友卻沒聽到,雙方產生分歧。

心理描寫:主角意識到自己並非孤立無援,事件可能涉及多方,決心更堅定。


第七章:監控缺失

關鍵對話:技師確認錄像缺失並非故障,懷疑有人刻意刪除片段。

心理描寫:焦慮與不安蔓延,感覺自己步步受限,壓力驟升。


第八章:門後的低語

關鍵對話:夜半聽見門後低語聲,主角嘗試回應卻被沉默包圍。

心理描寫:恐懼達到頂點,感覺孤立無援,夜晚成為心理戰場,深感無助與絕望。


第九章:關門聲

關鍵對話:室友和主角針對宿舍頻繁關門現象展開爭執與討論,表達不同的恐懼與懷疑。

心理描寫:心理壓力逐漸積累,人物間的衝突反映內心不安與疑惑,主角開始質疑自我與周遭現實。


第十章:重重回聲

關鍵對話:主角與同事討論醫院可能隱藏的秘密與靈異現象背後原因,展現疑團未解。

心理描寫:理性與恐懼激烈碰撞,主角決心深入調查,心中燃起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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