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籃球場的影子
國中生活持續著，像一條沒什麼變化的走廊，一眼望到底，也看不見出口。
我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不是不想說話，而是發現說了也不會怎樣、不說也不會怎樣，久了，就懶得講了。教室裡依然吵吵鬧鬧，同學們有他們的小圈圈、秘密、愛恨情仇。有人為了隔壁班的誰哭得唏哩嘩啦，有人為了社團吵架、為了朋友冷戰。我都只是看著，像看一本不熟的小說，翻幾頁，就合起來了。
我喜歡一個人的地方越來越多，比如圖書館、樓梯間、還有學校後山的籃球場。
那裡下午的光線特別斜，籃框下面總是聚著幾個愛打球的男生，吆喝聲和球拍地的聲音在空氣裡來回彈跳。我喜歡坐在場邊看，不是因為喜歡籃球，而是——我想起了他。
陳奕然。
他也很喜歡打球。以前他每次打完球都會笑得特別開，一邊擦汗一邊走進教室，還會臭屁地說：「今天又灌爆對面班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段笑聲和陽光的感覺，在我腦海裡一直沒消失。
所以我坐在場邊，不是等誰，只是靜靜地想。
可能是我常出現在那裡，有一天，一個男生主動靠近我。
他叫楊承霖，是籃球隊的，臉有點曬黑，說話有點大聲。他問我：「欸，你每天都來這邊幹嘛？」
我說：「看球啊。」
他笑：「有這麼好看喔？那下次我表演給妳看。」
我沒回話，但他好像也不介意，反而開始常常湊過來。
幾次之後，他就開始主動跟我聊天，問我喜歡吃什麼、看什麼小說、會不會畫畫。我都只回答一點點，但他似乎覺得這樣也不錯，甚至有點像在解鎖遊戲角色那樣，對我越來越感興趣。
後來他說，他喜歡我。
我愣了一下，說不出話。
他說：「沒關係啦，妳可以慢慢想，我不會逼妳。」
我回家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他，但那種被人主動關心、主動靠近的感覺，讓我覺得好像可以試試看。也許談戀愛就是這樣開始的？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有人走進你的世界，你剛好沒把門鎖死。
於是我答應了。
我們會在籃球場約見面，我帶零食和飲料，他打球給我看。偶爾他得分時會轉過來看我，我就會揮揮手或比個讚。下課的時候他會來教室門口找我，說要一起去福利社，我們一起走在走廊上，像別人眼中的情侶。
但我心裡卻總有一塊空著。
我不是不想靠近，而是靠近了也沒有特別感覺。我對他講話時總是想著該怎麼「像個女朋友」，但那些動作、語氣、表情，都像是在模仿別人的劇本。
我努力地扮演那個角色：溫柔的、配合的、不會太冷淡也不會太黏人。
我以為這就是戀愛。
但也許，我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