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媽的呼喚打斷了艾雯和天霸的熱烈討論。兩人趕忙出了書房,來到餐廳,只見亞琇在幫忙擺放碗筷,叫天霸一起加入:「小天,傷都好了嗎?歡迎光臨!來,幫忙把這道開胃拼盤端過去。」亞琇個性較為內歛,與梅媽熱情奔放的風格迥然不同,但天霸還是感受得到她語氣中的溫和親切,聞言趕緊接過。
天霸快速打量一眼,餐桌上的轉台擺滿了菜餚,分別是開胃拼盤、筍絲蹄膀、清蒸石斑、鹽焗明蝦、涼拌秋葵、空心菜炒牛肉絲擺滿桌面,旁邊靠牆小桌上則備妥炒米粉、香梗米飯、香菇雞湯各一鍋,看了美不勝收之外,撲鼻香味更是引人垂涎。
「小天來!都是一些家常家啦,啊亞琇和小艾都小烏胃,吃得不多,很多時候我想秀一下身手,很難煮內!小天你來最好,不要客氣喔!」梅媽朗聲招呼道。只見開胃拼盤右上角是乳白的龍蝦沙拉點綴著翠綠香草和鮮紅蝦卵,在燈光下泛著誘人光澤;右下角是晶瑩剔透的涼拌海蜇皮佐以蒜泥醋汁,光是看著就覺得爽脆開胃;左上角是厚實鮑魚切片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搭配鮮美醬汁,質感呼之欲出;左下角則是色澤鮮艷、紋理清晰的生魚片,彷彿藝術品般呈現在眼前,每片都散發著海洋氣息,光視覺上就已是一場盛宴。
「哇!梅媽,這也太豐盛了吧!」天霸瞪大眼睛,他來台灣後以為夜市美食已是人間天堂,但見到如此菜色還是罕見的體驗。
另外,筍絲蹄膀油亮的豬皮下,是燉煮得入口即化的蹄膀肉,與吸飽湯汁、酸甜開胃的筍絲交織在一起,散發出濃郁的肉香和筍香。清蒸石斑,魚身完整,魚肉潔白如玉,淋上特製醬汁,撒上蔥絲薑絲,熱氣騰騰,鮮味四溢。鹽焗明蝦的蝦殼焗得微焦,但蝦肉鮮甜和彈牙口感鎖在其中,輕輕剝開蝦殼後,露出緊實蝦肉,蘸上少許醬汁,海洋的鮮味在口中爆發,令人食指大動。
接在清爽的涼拌秋葵佐和風醬後,天霸繼續享用大火快翻的翠綠空心菜炒牛肉搭配淋過蝦汁魚湯的香梗米飯 。秋葵的黏滑口感與和風醬的酸甜交織,帶來清新的味覺體驗;空心菜的清脆與牛肉絲的軟嫩完美結合,簡單卻美味。「梅媽,妳太厲害了!」天霸邊吃邊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旁邊的艾雯則夾起一片生魚片,輕蘸芥末醬油,送入口中。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魚肉在舌尖融化的過程,滿意地發出輕聲讚嘆。
天霸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眼前的山珍海味裡,一會夾一塊蹄膀,再吃一大口炒米粉,然後用湯匙舀了一勺石斑魚肉,最後再用空心菜炒牛肉絲下飯。在他的味蕾間,每道菜的獨特風味都在互相襯托激盪,讓他食慾大開;不知不覺,已經連續盛了三大碗糙米飯,簡直樂不思蜀。
眾人邊聊邊吃,氣氛逐漸熱絡起來。艾雯雖然吃得不多,每道菜淺嘗即止,但見天霸吃得過癮,也看得歡欣。大家笑談用餐之間,亞琇順口問道:「小天,南非的飲食和台灣的有何不同?看你的體格,應該吃得也不錯吧?」
「我們在南非吃得比較簡單,師母較少下廚,因為她有很多研究要作,我可以說是吃家裡幫傭大媽的菜長大的,晚餐通常是麵包或玉米粥搭配燉菜、燉肉、肉腸、烤肉或肉串,再配一些水煮時蔬,也算豐盛,不過跟梅媽的菜很不一樣。」天霸說著,又喝了一口香菇雞湯,咬了一大口雞腿肉,讚聲不停。
「研究工作?小天你的師母是科學家?博士?教授?」艾雯好奇問道。
「說到我師母,她在部落有很多族人尊敬,可能因為她是『山果媽』的女兒,拿到英國牛津大學的生物學和植物學博士學位,藥妝事業又很成功的關係吧。」
「『山果媽』?就像梅媽姓梅,所以我們習慣叫梅媽的意思嗎?」亞琇好奇問道。
「哈哈…不是啦,那是祖魯話Sangoma,就是…巫醫靈媒的意思,我的名字Themba也是師母取的,在祖魯話的意思是信任、希望或信仰,也有信仰神聖上帝的意思。『天霸』是師父聽原來發音以後取的中文諧音名字。」
「有生物植物學博士學位的巫醫靈媒女兒,還經營藥妝事業…好酷喔!」如此奇妙的組合,完全對了艾雯凡事好奇的個性,興奮說道。
「小姨說我媽給我取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耶,對吧小姨?」
「小艾她的名字『艾雯』是我姐當年從奇幻小說得到的靈感,原文Elwin的意思與精靈魔法有關聯,也可以引申為「高貴朋友」的意思。妳看小艾現在一付鬼靈精怪的樣子,活脫就是一隻小精靈!」亞琇邊解釋,邊笑著摸摸艾雯的頭,艾雯也俏皮地小吐舌頭。
「梅媽呢?梅媽的名字是什麼?」天霸好奇問道。
「喔…不要問我的閨名啦,誠歹勢內,叫梅媽就好了啦!」
「為什麼?」
「因為…梅後面接什麼都是沒啊!叫什麼都不對,沒漂亮、沒智慧、沒身材,沒這個沒那個,哇哩咧…」梅媽說到起勁處,差點髒話脫口而出,突然想起自己是長輩,不能「沒」形象,便沒再接下去。一桌人聽得邊笑邊拍桌,邊點頭邊招手,表示完全明白認同梅媽觀點。
「亞琇姨的工作是什麼呢?」天霸又添了一碗炒米粉,邊吃邊好奇問道。
「我目前在一家大型健身中心是首席瑜珈老師,主要負責編排課程給其他老師,人手不夠時我也會代課指導學員。另外我也有營養師執照,所以常會為學員們建議健康飲食搭配瑜珈運動的養生路線,幫助大家找到身心平衡。」亞琇平靜的說著,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對這份工作充滿熱情。
「對了小天,你那天說在南非跟師父學拳,八極拳是吧?怎麼沒去練其他的武術,比如說拳擊或綜合格鬥,那些在國外應該比較流行吧?」亞琇順口問道。
天霸點點頭,回憶過往的練武之路說道:「我從小就愛到處跑跳亂蹦,不過考慮到師母的藥妝事業重心在約翰尼斯堡- 我們都叫約堡,還有那邊學校資源較好的關係,我們學期間還是住那。還好約堡家裡有院子,種了不少樹,市區四周也有不少公園,空間算大,所以師父會帶著我跑跳。看師父在打拳覺得好玩跟著模仿,就自然而然學上了。師父看我玩得開心,又打得有樣子,就教我更多。他說拳擊、綜合格鬥的很多技巧很多還是從傳統武術發展出來的,所以我練得好的話,自然就會。」
「南非學校的學年是從1月開始,一直到12月初結束,總共分成三個學期;每學期中間,會大約有四天到一週的期中假,學期結束會有三週到一個多月的長假。只有一放假,我們就會回去龍山腳下的農場。到那可開心了!因為空間更大,師父除了教我更多拆招對練的技巧外,還會帶我去山上健行;那邊有很多峻險的地形,我的跑酷技巧就是在那練出來的!師父有時也會帶著我跳躍奔跑,不過大多時間是在當年師母救他的地點想事情,讓我自己練習。有在注意我的時候,師父甚至會讓我閉著眼睛在複雜的地形中穿梭,他說這是為了強化我的功體,也訓練我在極端環境下的反應能力和身體記憶。」
在天霸描述之間,梅媽已趁空檔從廚房再次端出驚喜。首先是熱騰騰的八寶甜湯,湯圓、紅豆、綠豆、薏仁、花生、桂圓、芋圓、地瓜圓等八種食材,在黑糖水滋潤之下,散發誘人香氛。口感甜而不膩,溫暖豐富,天霸吃得意猶未盡,亞琇艾雯也各添了一碗享用。
緊接著,當季水果拼盤上桌。盤內有切成大小適中的剝好塊狀柚子鋪底,散發清新果香。其上,去皮切成月牙狀的柿子和去皮去核切片的水梨,兩相錯落有致地擺放於柚子上,色澤搭配和諧,彷彿一幅靜物畫。最後,撒上少許翠綠薄荷葉點綴,更添一份清新雅緻。
「哇,梅媽水果擺那麼漂亮,我都快捨不得吃了!」天霸驚嘆道,他發現原來水果也可以被擺放得如此有美感,在南非家裡,通常都是隨手抓來,張口就咬,沒那麼多講究。
「哈哈哈…這个囡仔喙有夠甜喔~擺漂亮就是要你忍不住想吃,不要客氣,快吃快吃!」天霸這麼捧場,吃一樣讚一樣,讓梅媽心裡非常受用,直催他盡情享用。
於是眾人一邊吃著甜點,一邊繼續輕鬆閒聊。此時此刻,梅媽和亞琇看著天霸艾雯互動融洽,心中也充滿溫暖。艾雯雖然個性堅稱樂觀開朗,但在家自學畢竟與人面對面互動和交到真心朋友的機會較少;如今她們見到兩人一拍即合,就像認識很久的好友,非常為艾雯感到開心。
雖然她們聽著天霸描述的南非生活點滴,心中都有所感,似乎與某些深藏的記憶碎片產生共鳴,但她們目前不敢胡亂揣測,只是默默地將這些資訊記在心底。
與此同時,就在艾雯所住大樓的斜對面街口,一個身形高大、體型精實矯健的男子正立於街頭監視器鏡頭的死角,口裡輕啜手搖店的凍頂烏龍茶,目光則望向艾雯工作室的窗口;一輛計程車駛過時,車燈光束短暫照亮他的臉龐,赫然現出楊百川那充滿人生經歷、略帶滄桑的堅毅臉龐,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