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4.1關於故事原型
故事是個歷程,羅密歐與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便是一段愛情故事歷程,一段從開始、發展、改變、挫折、征服等情結構成的歷程。
故事也是文化的力量。
一個國家作為一個精神主體的存在,是一連串辯證的過程。《用故事改變世界:文化脈絡與故事原型》的作者邱于芸提到,一個國族的概念之所以存在,發展民族性格,都仰賴故事的傳遞來形塑。
在現實世界中,我們無法看透組織如何運作,也無從了解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通常我們所看到的,只有外表。
例如一個人的言談、穿著、行為舉止等等。
然而,我們沒辦法看到現實生活中一個人心理的黑暗面,但我們可以從故事中每個角色的言行,看穿行動表面下的深層動機,知道人性的狡詐與邪惡。
而這些只有在故事中才能完整呈現,因此故事往往比現實世界更加真實。
故事是古老的科學,是人們長久以來解釋自己與世界的經驗累積。
以前的人只能用眼睛、耳朵、雙手、雙腳、去認識這個世界,他們是用身體感官經驗以及極大的想像力來建構世界的整體認識架構。
然而,人會老死,所以人建構了一個象徵永恆的天堂;人的能力有限,無法抵抗大自然千變萬化,於是將天災歸咎於上天的懲罰;人尋找著自己存在的道理,想解決「為什麼一定得如此?」的問題,所以故事變成是一種出路,讓人們可以安身立命的藥方。
故事也可以反映出人類集體的渴望與對世界的想像。
故事也是複雜世界的簡化。
例如對生命起源的想像,在中國上古神話中,始祖神是女媧,是她用泥土創造了人類,她的配偶神是伏羲。
有一傳說她們是夫婦,有一則說她們是兄妹,這反映出她們來自同一根源,後又結合產生人類和萬物。
這反映出古老人類對生命緣起想像,他們並不確切知道生物遺傳的科學知識,便透過神話來理解生命的誕生與傳承。
學科的分野是近代的產物,遠古時代的知識傳承幾乎都是來自於神話,而神話也是觸發整個人類文明進展豐富的關鍵,當時的世界觀影響了藝術的發展,對完美天堂的想像,產生了繪畫、雕塑、聖歌等藝術創作,也影響了當時人們的愛情觀與人生觀。
因為嚮往完美的天堂,於是歌誦始終不渝的專一愛情;但太專一固定的愛情又讓某些人窒息,於是又有人開始認為生命的力量不在永恆固定,而是變動創造,因此,愛情的美麗從天長地久轉變成曾經擁有。
看似多樣繽紛的故事其實有著亙久不變的故事原型結構,例如許多當紅影集的劇情內容脫離不了灰姑娘、白雪公主等女兒與繼母之間複雜糾葛的矛盾情感;愛情電影與影集中的家族糾葛、愛恨情仇,便如「羅密歐與茱麗葉」的翻版;而戲劇中著重權力鬥爭、明爭暗鬥的故事情節,在希臘神話諸神相鬥的故事中,便有有許多前例。
這些故事的核心精神不是形式或內容,而是人性的基本原型結構。
故事是原型結構的各種變形,可以用不同的內容與形式來包裝,但從中抽離出來的原型,是放諸四海皆可應用的基本要素。[170]
人的「原型」是構成故事的要素,是橫跨古今中外、各種故事文本的共同元素。[171]
「原型」(archetype),是「最初模式」的意思,早期見於宗教、哲學以及心理學的討論中。
在宗教領域裡,原型代表人類物質世界的精神本源;在哲學領域,原型則與柏拉圖提出的「理型」(eidos)相似;在心理學則是榮格發展出來的原型理論。
榮格解釋原型為「領域的典型模式,每當我們面對普遍一致和反覆發生的領悟模式,就是我們在與原型打交道。」
原型存於我們的深層集體潛意識中,經歷了歷史不斷地變遷之後,它逐漸從具體可感的圖像轉化成無內容的知覺和行為模式。
我們可以在深刻、感動、普遍或恐懼的夢境、藝術、文學及神話中,看到這些原型的存在,也可以在我們生活週遭的一切事物中觀察到原型的露出。
而那些真正能打動我們內心的,正來自於能引發共鳴的原型力量。[172]
哲學、科學、宗教、藝術,是長久以來人類的意義系統,解釋人們生活的意義,在這四種學科領域尚未組織化、理論化之前,故事是人們了解自己生活意義與世界運行模式的最佳途徑。
即使科學發達、哲學深刻而慎密、宗教組織日益鞏固,我們仍不由主地喜歡以故事傳達生活的價值和心靈的抒發。
看似消失的故事,事實上是變化成為故事各式各樣的形式,滲透到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環節。
廣告是許多小小故事的集合、電影是故事、電視影集也是故事、商業雜誌也是充斥著各種成功失敗的故事、連報紙都成了寫故事的領域;故事並沒有消失,而是更加強大、影響更加驚人。
至於藝術,則繼續承載故事。
價值是藝術的靈魂。
任何創作者都是要以一種對人生根本價值的認識來建構自己的作品,必須先深入挖掘生活,對人生與生命有一番深刻的體驗與獨特的見解,進而創造出一個載體,承載自己的創建與感悟,向外表達出自己的看法與價值。
故事,是最樸實、最根本的藝術形式,是人類最原始的藝術成就。
故事,是我們跨越時空和過去的人們交流的方式,是歷史曾經存在過的見證,也是人類集體生活的精華,是經過好幾世紀的淬鍊。
我們從故事中學習、認識自我,也將從說故事的藝術中發展自我與成就集體,把每一代的知識與智慧透過故事永遠傳承下去。[173]
總結來看,故事原型,便是由角色、內容、形式所構成,並有普遍一致的遭遇和反復發生的領悟模式,且循一定程序互動發展的歷程模組。
上述若以計算機科學來論,也可以說,就如同被多個物件在同一資料結構下被封裝成套裝程式,產生人與人感情之間內藏的互動模組,使那所謂的「命運」得以成為人類的某種枷鎖,形成某種似乎完全擺脫不了的人類共有悲劇。
例如紫微斗數,依我們自己解盤的經驗,那些象徵的星辰所在的宮位,便如某種原型,各有其形式與形式呈現的意向性,可以粗略預測此人的對於該類型的事件發生時的情緒、想法、應對方式及回應方式,然後發生彷彿冥冥中自有注定般的結果。(依本研究對於人類的訊息總量構成來說,時間與空間、行星引力與地球自轉都是提供人類基因與文化意象的資訊組成來源,所以對於紫微斗數以出生時日推算命盤的資料,因有我們替他人解盤的實務經驗輔助,故可心證推論是統計學歸納的結果(機率很高)。
至於素材來源,我們認為紫微斗數的源頭可能是以古代中醫的病歷表做為素材所統計出來的結果。因為兩個領域的相關詞彙與概念非常接近。
而古代中醫的概念又是心身醫學,醫身又醫心,以辯證法導出什麼病是什麼行為什麼心態導致的,加上近來有不少參與心理影響生理的病理研究,例如壓力如何導致內分泌失調致命等,足證古代中醫理論有其實證經驗上的價值。
是故,如果以其病歷表彙整歸納,是有極大可能成為紫微斗數的統計素材來源。
然而說到命運,精神分析相當有名的伊底帕斯情結(Oedipus Complex,亦稱戀母情結),便是悲劇性的命運故事。
《榮格心靈地圖》的作者描述到:「心靈由許多意識的部份與中心組成,是榮格的早期觀察,後來則發展成理論的命題。......我們可以說人有「一個」個性,但事實上卻是由一群次級人格組成的。榮格深入說明這些次級人格的情形:首先是自我情結,然後有許多比較不屬於個人的情結,其中父親與母親是最重要而強力的兩個,最後我們可以發現許多原型的意象與聚合體。」[174]
也就是說,原型其實是情結的構成要素。
伊底帕斯情結的內涵也是幾段故事原型所組成,包括英雄故事(解決司芬克思之謎獲得王位及國王遺孀)、神諭應驗的故事(弒父娶母的曲折應驗過程)、衝動誤事的故事(因三叉路衝突殺人而種下禍因)等,還有幾個原型,例如英雄、父親、母親、神諭等。
所以,接下來要探討便是構成命運似乎無以拒絕的「情結」與愛的故事之關係。
[注釋]=================
[170]邱於芸.用故事改變世界:文化脈絡與故事原型(M).臺北市:遠流.2014.03.p29-p30
[171]同上註,p49
[172]同上註,p54-56
[173]同上註,p220-p224
[174]莫瑞‧史坦(Murray stein).榮格心靈地圖(M)二版.臺北市:立緒文化.2011.07.p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