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晚上都怎麼睡覺啊？」
對軍中生活好奇不已的思亞又開始問東問西。原想安靜吃完擱在碗中、逐漸涼掉的肉塊，天明遏制「嗆她閉嘴」的衝動，好聲好氣如實應答：
「睡大通鋪啊。」
「亞亞知道『大通鋪』哇，」她撐開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們』都有跟我說。只是，就不知道『怎麼睡啊。』」
「他們？」天明腦中浮現疑問，並反問她：
「來，說說看，『他們』都告訴妳『什麼？』」
把球拋回給對方後，他伺機夾起碗裡涼掉的肉塊，直往嘴裡送；咬碎、吞入胃中。
「『他們』就說：你們男生就會抱在一起取暖啊，因為他們都說『營區晚上很冷。』然後、然後……你們都會……都會晚上……『男』分『男』捨……嗎？」
天明翻了個白眼。
「有沒有『男』分『男』捨，我是不曉得；床很晃是真的。」
「真的，」允文深表認同，猛點頭，「睡上鋪……他媽的，搖到，隔壁睡覺翻個身，跟地震差不多。」
天明對他比了「你懂」的手勢，接著說：
「如果妳說的『男』分『男』捨，指的是，『搖咧搖咧搖咧，』」他像綜藝節目上，那些藝人一樣，甩動雙臂搖擺，「那就是了。」
看了天明的動作，其他人都愣著，不知如何反應。
發覺自己的言行不得體，他只好默默閉嘴；滿臉尷尬地低頭，繼續拿筷子戳碎碗中的菜渣。
好奇心旺盛的思亞追問：
「啊洗澡咧、上廁所咧？」
「照洗啊、照上啊。」天明隨口應答，「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他注意到身旁也當過兵的傢伙開始躁動，便把球拋給對方：
「彭允文，你那梯都怎麼洗澡？」
允文抽了抽鼻，幾乎不假思索，回覆：
「幾個人洗一間啊，怎麼洗？」
「屁啦，真的假的啦。」珮瑄忍不住吐槽。
允文停頓幾秒，故作鎮定，盯著發問者的鼻頭；開口，愣了一拍，才回應：
「假的。」
「幹你娘彭允文。」
珮瑄滿臉鄙夷，對他比中指。
「現在環境改善很多了啦，我告訴你。」允文老實答覆。
「環境還行。」剛服役完畢的天明點頭附和，「雖然沒有三星級旅社的那種程度。」
「幹，」珮瑄吐槽，「別人去當兵，你去夏令營喔？」
天明瞇眼，露出邪惡的微笑。
沒得到理想的答案，思亞繼續追問：
「你還沒回答欸：要怎麼洗澡？」
「現在都洗隔間。」天明如實答覆，並學前一位應答者，假裝愣了一、兩秒，才開口說：
「沒辦法互相洗鳥鳥。」
唐突的開黃腔害珮瑄噴出口水。
「幹！」接著開嗆：
「張天明你真的很髒耶！」
「馬的，是你自己愛亂問，」他不甘示弱，「愛問又自己害羞喔？」
天明罕見地跟周佩軒抬槓了起來。
「吼，阿明真的學壞了！」思亞久違地發出恐龍音。
鬧著、鬧著，突然安靜下來。
以為有機會繼續享用餐食，張天明捧起碗，並將卡式爐上的熱湯鍋轉到面前；拾起湯勺，起身添滿自己的碗。
隨後，他也替身旁的曉雯盛滿熱湯。
珮瑄從頭到尾都看著他「服務」身旁「夥伴，」不安好心地竊笑。
天明發覺對方帶有惡意的笑容，忍不住開口嗆：
「跨三小──乖乖吃你的。」
聽到阿明罕見爆粗口，思亞不禁抱怨：
「阿明，你真的學壞了耶？今天髒話量有點多……」
「偶──跟妳餿啦，」想不到，是彭允文替同性夥伴緩頰，「人一進到軍中，想不學壞都很難啦。」
原想深感認同地點頭，但發覺跟自己的人設不太相符，天明便作罷；改為替自己申辯：
「妳不習慣跟弟兄們講話，會很難混得進群體。」
他語帶保留。
一聽，思亞反倒露出傷感的表情。
「蛤──感覺……壓力很大耶……」
她嘆了口氣，默默用湯匙撥弄碗中的食物。
動作的同時，她的嘴開開合合的，彷彿還有問題想問；話語卻阻塞在喉中，遲遲無法發出。
她鼓起腮幫子，猶豫許久，才提問：
「啊……你有哭嗎？」
天明倒是坦然以對：
「沒有耶。但第一週晚上有聽到別床偷偷啜泣。」
（下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