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憶好驚人,確實是藍白瓷碗,在熙來攘往老市場車路口。肉羹、麵線糊或綜合,一樣很簡單。
搭火車獨自前往彰化,步出車站時,謹慎地回頭望了一眼,嗯,它依舊是它,還沒被鐵路高架化。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這句話,用在現今實在不合適了,一路走著看著,好多東西已不是從前。
一碗麵線糊要惦記二十五年,可能食物是牽絆回憶最有溫度的媒介,當時寬闊的馬路如今看來有點窄小,看似騎車才能抵達之處散步也不過幾分鐘的事。在市區遙望八卦山大佛的側臉,會記起頂呱呱的薯條、或是文化中心那場拼圖比賽,以及表哥們的眼鏡行,只是我們都不再有連結了。
屏東人不叫它麵線糊,也很少人把肉焿混進去,只能選擇蚵仔麵線、或是肉焿麵,我不吃蚵仔,而麵線不該是咖啡色的。每換到新的城鎮,就開啟對食物無盡的思念,甚至夢裡都會惦記著。這種魂牽夢縈直到最近終於緩解,這次回台灣,沒有大吃特吃的衝動,沒有再見是何年的感傷,沒有急需要被療癒的行程,沒有非買不可的東西,沒有回去就吃不到的遺憾。一切都好好的,自己仍在不斷向前走著。
弟弟變成了大人,而我也是。
他看起來很自在快樂,我也是。
偶爾會有些小毛病,我也還在與它們抗衡。想起這些年總有幾個夜晚,胃痛不成眠,獨自前往急診室,深夜裡等待止痛藥或點滴的救贖。但又是多麼幸運也曾有人陪伴(儘管那人根本怕痛、不敢直視針筒),只有這種時候察覺自己脆弱,會稍微過上一陣子健康或規律的生活。
今天要回島了,不再步步回望,也不再因為捨不得而掉淚。只要安好,隨時會再見。
────2019/06/04,寫於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