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那個讓我心境最複雜的母親
*我不是沒心的人，我只是累了。
面對那個從小就帶著痛的媽媽，我選擇不再靠近。不是因為我狠心，而是我終於想為自己撐起一把傘。*
從醫院回來之後，母親的辱罵聲依然沒停過：
「你是回來讓我養的！你給我識相點！」
「那天我火了，就想把你們母女倆一起送去救濟院！」
每天都是這些話，一遍又一遍，從不間斷。
母親從未想過，我剛動了大刀、吃藥吃壞了髖關節、差點從鬼門關走一遭。她不曾關心，甚至一絲憐惜都沒有。
我是家中長女，從小做牛做馬，一直是母親受氣時的出氣筒。
我失婚、帶著年幼的女兒回到娘家，原以為能稍得歇息，沒想到處境竟比外人更糟。
哥哥、妹妹也跟著母親欺負我，而父親只是冷眼旁觀。
小時候的記憶，是一個小小的我，跟著阿姨去辦牽戶口。
我個頭太小，連櫃台都勾不到，只能跳到椅子上，讓承辦人員看到我。
回到家裡，還得煮飯、洗衣、幫妹妹洗澡。母親下班受氣，一回家就朝我發火：
「我叫你餵豬，你餵了沒？你這死樣就是婢女的命，醜八怪！」
那些話刺耳刺心，我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母親親生的。
我的存在，真的只是讓她宣洩怒氣的工具嗎？
我曾想，也許是我前世做了什麼壞事，才會投生到這樣的家庭裡。
但老天啊，我沒有做錯什麼，也沒對不起誰——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這個月你女兒的學費你自己出！我兒子養一家子已經負擔很重了！聽清楚，你是回來讓我養的！」
母親的話像刀子，女兒在一旁愣住了，眼神驚慌又難過。她還小，不懂這樣的家庭為何如此憤怒。
那些年，我咬牙苦撐、默默流淚，只希望女兒能平安長大。
我沒有依靠，卻只能硬撐著做一個堅強的母親。
我也曾崩潰對母親頂嘴，也曾因壓力太大，把怒氣發洩在女兒身上，打過她巴掌。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不是為了女兒，我也許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地活著……但我不忍。
有病痛時，請哥哥載我，他總是不屑一顧。
妹妹也漠不關心。於是身體稍微恢復後，我選擇外出工作，靠自己賺錢養女兒。
我不願再寄人籬下，實在太痛苦了。
後來，哥哥買了房子，母親終於能住進樓房，不必再擠在那幾坪大的土角厝裡。
他們搬走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壓在心口多年的重擔終於鬆動。
也在那段時間，我在保險公司打拼的事業終於有了成果。
多年隱忍，終於換來讓女兒過上好日子的機會。
但我萬萬沒想到，女兒長大後，卻這樣對我說：
「你不要把妳的東西塞給我，我不要你的東西啦！你根本就不懂怎麼關心人，我討厭妳！」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我嘶喊：「你為什麼不能了解媽媽的苦心？媽媽這麼為你想啊！」
女兒已經長大了，卻反而更疏遠了。
我常想：妳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啊……
後來，我向教會姐妹和教友傾訴，才慢慢明白——
母親曾怎麼對我，我竟也在無形中，複製到了女兒身上。
「小君，這給妳。」
「不要！」
女兒冷冷回應，我卻沒有再逼她，只是輕輕說：
「今後我會更努力去理解妳。
媽媽會學著溫柔一點……
因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