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別人,是習慣;
但沒人教過他,累了該怎麼辦。
珊情緒穩定之後,泳以為日子會慢慢好起來。他開始重新規劃課業,也接下了更多打工時段,白天照顧爺爺,晚上趕論文,有時還要處理珊因為服藥後的副作用情緒。
他從不抱怨。
只是有一天,他忽然開始忘記東西。
起初是手機、錢包,後來是會議時間、爺爺的藥劑量,再後來,他連珊說過的話也常常記不清。
珊問他怎麼了?他只是笑笑說:「沒睡飽吧。」
但其實,他連續三晚,整夜盯著天花板沒闔眼。他腦子裡轉著各種事:爺爺的檢查結果、珊的療程費用、大學的畢業門檻,還有,身體裡那種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空」。
某天晚上,泳回到家,發現桌上擺著一碗湯。是珊煮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有空,就……試著煮煮看。」
他笑了一下,道了謝,湯沒喝幾口,便說頭痛上床。
門一關上,他彎下腰,將臉埋進雙手,悄無聲息地喘不過氣。
那不是感冒,不是病,是累,是心裡某個地方被掏空太久,終於撐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天還沒亮。他感覺有人在握著他的手。
是珊。
她坐在床邊,臉上沒有情緒波動,只輕輕地說:
「你也會累,對不對?」
泳沒說話,眼眶紅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是一個可以被照顧的人。
珊拿起一條溫熱的毛巾,輕輕地幫他擦額頭,像他曾幫她做過的那樣。動作很輕,卻讓他眼淚落了下來。
「這一次,換我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字,都像落在他心裡的某個空洞裡,填起一角。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只是閉上眼,像一個終於找回港口的船,靜靜靠了岸。
那天以後,珊開始學著照顧他,不只是幫他準備飯菜或記得他行程,而是學著理解他的沉默、包容他的疲憊、接住他偶爾的情緒低潮。
他們不再是一個人拯救另一個人,而是一起,在一段還不夠完整的日子裡,互相扶持,學會怎麼把「你和我」拼成「我們」。
有時候,是她熬夜陪他完成報告;
有時候,是他凌晨起來幫她拿藥。
他們依然會吵架、會不懂對方,但在那之後,總有人會先開口: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是道歉,但是一種溫柔的彎腰。
不是完美,但是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