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著把繞在脖子上的白色絲巾
再往上拉高一點, 然後將兩端扯緊, 感覺到脖子有點痛。
她不在意,只要能把那道烙下的痕跡遮掩的完全, 她不在乎這感受會不會讓她窒息。
比較好的遮掩,
是直接將白絲巾在脖子上繞兩圈, 最後,打個蝴蝶結, 略大於她微顯寬闊的下顎, 兩個圈等長, 撐張開來是相等大小, 刻意的調整擺放, 讓尾處自然地垂落在鎖骨上。
像她下意識的,
試著在每個掙扎離去的日子裡, 把自己活得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儘管多數時候,
她手裡的動作是想把絲巾的兩端揣緊, 用力的拉, 看看能不能讓自己的脖子跟絲巾一起撕裂, 只消‘啪~~~’的一個聲音, 就可以乾脆的斷離。
可勇氣從來就沒能滿足她的想望,
她還是停住手, 雙眼死死的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帶著恨, 一直到上下眼瞼都發脹酸痛, 她才連同高聳的雙肩,一齊放下。
手機傳來光亮,
是催促她回應這次對方律師寄來的和解意願書, 問她願不願意簽。
抽出被壓在深藍色馬克杯下的那幾張成皺的紙,
重新再讀了一遍, 那幾句他的委託律師寫的:
「原告於是日將其房子的鑰匙故意落在被告的辦公桌上,
此為蓄意引誘犯罪…..」
她已經受夠在詰問桌前,
一次次被掀問關於那一夜的點點滴滴, 連空氣漫流著什麼味道, 都被質疑是她釋放的氣味, 意圖使人犯罪, 所有的所有, 都是她的不對。
「被告理解原告的愛慕之情,
願意不索求任何形式的賠償, 給予原諒, 只要原告撤銷告訴, 被告願意與其和解。」
多諷刺的話——
願意與其和解!
她將白絲巾慢慢解開,
鏡子裏露出攀附在她脖子上的深紅色疤痕, 像一條被燒紅身體的蛆, 似要窒息一般, 痛苦地扭曲,伸展不開來。
她閉上眼,
用右手輕輕的滑過那道疤痕, 腦子裏輕輕的對自己說:
「親愛的,你聽我說,
你要冷靜、你要呼吸、你的日子還要繼續…… 他該要有報應…… 是的,你不能放棄!」
一句句咒語似的,
來回在腦子裡播放。
直到把手放下,
再將白色絲巾拾起, 好好的, 對著鏡子, 重新繞圈、重新打上蝴蝶結、 確認樣式是她要的相等美麗。
她拿起手機,
黑底白字的訊息—— 「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