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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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穿過她飄動的髮絲，捎著淡淡的檸檬香氣。 秀髮擺盪的模樣，如薄綢，如長緞，輕盈美好。 她閉上雙眼，感受這份熟悉的微酸氣息。 它們不全都是來自她周身的檸檬樹。 更多的酸，是自心口湧出的失落感。 它們無處不在。 雖然她早已習慣，她必須與這份檸檬味的酸楚，一同活著。 或許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命運之神就下好了決定。 祂收走希望，讓這份心酸，成為她生命不得缺少的基調。 她被要求時刻提醒自己：不該快樂，不配幸福。 還不能只有這樣。 這份心酸，還必須被提煉的足夠純粹。 必須用挫折、剝奪、失去、混亂，還有瞬間抽離的愛，將她推進極深的黑暗中。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堅信這份不配得感，不再冀求幸福。 這才是她人生應該有的樣貌。 不過也許老天是對的。 她犯得過錯實在太多了，罪不可赦，以致於她必須承擔這些。 她也逐漸開始相信這件事。 她甚至已經學會雙膝跪地，在命運之前誠心道歉。 她得為她想像自己能有一場愛情而道歉。 得為她柔軟地碰觸愛而道歉。 得為她付出的每一份善良而道歉。 得為她拼命守護他人的心而道歉。 這些全是不可饒恕的罪惡。 她深信不疑。 因為老天用最嚴厲的懲罰回應了她。 無論她做什麼，祂都會奪走她所有美夢，讓每段故事的結尾殘破不堪，讓她的靈魂，在傷痛中切割撕扯成萬千裂片。 徒留一地悲傷，讓她獨自狼籍，獨自緘默。 就這樣，她在痛裡學會了謙虛。 也學會用畏縮的心，還有不再伸出的手，懲罰自己的虛妄與暗自期待。 只要絕望的夠深，她就能學會不再跨步向前，對吧？ 在徹底絕望之前，她曾做過很多嘗試，也曾試著逃跑。 逃離命運的捆綁。 逃離這片種滿檸檬樹的果園。 她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吸入這些檸檬香味。 很快的，她發現這個方法並不實際。 除非她再也不呼吸。 「不過，這也挺好的吧？」 她也不是沒這樣想過。 她又想了其他方法，只要掩蓋它就可以了吧？ 但就算她加上了橙花、茉莉與薰衣草，欺騙自己，仍舊蓋不掉檸檬強烈的存在感。 她無處可逃。 只剩下她自己與椎心的苦痛。 於是她用覆滿恐懼與垂死的心靈，直面了一切。 這個過程，殘酷的像是將所有檸檬汁液，全倒入她的雙眼，取代原先的眼淚。 這樣的話，每一滴酸淚，都會承載極端的刺痛與折磨了。 她應得的。 她本該服從命運。 做一個聽話的奴隸。 她因為自己的叛逆，吃了更多的苦。 活該。 明明就是一隻被拴著項圈的狗，卻妄想自己是草原上的狼。 是時候低頭看看，自己的牽繩，是如何被命運綁死在檸檬樹上。 她在絕望的酸楚中，瀕臨窒息，又在活著與死亡之間，沉沉浮浮。 沒有人會來。 她只有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即使來了，也會離開。 她知道的。 她明明知道的。 但那雙該死的手，還是愚蠢地朝著別人伸出了啊！ 因為她知曉不能呼吸的感覺，所以她幫助快窒息的人們呼吸——即使自己連呼吸都勉強。 因為她知曉黑暗有多可怕，所以她為人們點起一盞燈——即使沒有人為她點燈。 因為她知曉心痛的感覺，所以她贈予人們至深的柔軟——即使這個世界從來都對她回以刀剮。 她可能真的是一個笨蛋吧？ 這麼多年下來，依舊無法學會如何冷漠。 風又再次穿過她飄動的髮絲，捎著愁苦的檸檬香氣。 衣裙擺盪的模樣，如薄綢，如長緞，純真夢幻。 她閉上雙眼，感受這份窒息的微酸氣息。 它們不全都是來自她周身的檸檬樹。 更多的酸，是自心口湧出的孤寂感。 它們無處不在。 不可更易。 烙印在那溢滿檸檬香氣的靈魂深處。 隱隱作痛。 即使如此，她還是尋著一抹微小的甜香。 因為，她可能真的是一個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