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江大橋昨天(2025.09.16)終於合龍,從說要建橋,也差不多花了我目前年齡的時間,當然得找一天專程划獨木舟去拍照。在那之前,說說舊的那條、我出生那時候落成的紅橋。沿著淡水河口上溯,最有名的地標物應該是那三座朱紅色的鋼拱─關渡大橋,以及越過鋼拱之後,大屯山系尾端關渡的媽祖廟。
諸羅縣志: 卷十二裡紀載著:「淡水至雞籠有東西兩路:西由八里岔渡炮城,循外北投、雜柔、大遁、小雞籠、金包里諸山之麓,至雞籠內海可一百二十里。沿路內山外海,多巨石;巉岩碁跱,相去數武,其下澗水,淺深不一。行人跳石以渡,失足則墜於水。東由乾豆門坐蟒甲,乘潮循內北投、大浪泵(今大龍峒)至峰仔峙(今汐止),港大水深過峰仔峙不複有潮,溯灘河可四十里;而登岸逾嶺十里許,即雞籠內海。兩路計程不甚相遠,勞逸險易亦大略相等。」
百年前,前往基隆要不是走西路陸路,就是把「乾豆門」(關渡)當起點,搭著蟒甲趁漲潮往上游,但這條水路其實在更早以前,就被西班牙人記錄了。
十七世紀的西班牙在世界各地擴張,為了黃金、神以及榮耀(Gold、God and Glory),而進行貿易以及宣教,所以船上多半有傳教士髓行,雖然傳教士屢被殺害,但Jacinto Esquivel也在此地編撰了《淡水語辭彙》以及翻譯書《淡水語教理書》。現在基隆和平島的諸聖教堂是那時代的遺跡,近年在臺灣取景的電影《沉默》(Silence),也是那時代的故事。
西班牙人離開之後,荷蘭人接著來了,他們在《荷蘭台灣長官致巴達維亞總督書信集I》中留下了:「福爾摩沙,或稱北港的居民不認識神。」的敘述,這時候是1626年11月25日。
似乎這是個充斥不信者的蠻荒之地。荷蘭人在這窮山惡水裡也是吃足苦頭,於是皮鞭與胡蘿蔔並用,更加積極傳教,當然也留下了許多平埔族語的紀錄跟翻譯聖經。另一方面越過黑水溝遷徙的漢人本就有其信仰,家鄉的神像有時也隨船遠渡,畢竟一去不回者多,流民身無長物,僅有的恐怕也只剩下肚皮裡那把槍跟聊以寄託的信仰。
現在關渡橋邊的百年大廟,當初也只是小小一間茅草屋,關渡宮廟方說南明永曆15年(1661年,清順治18年,是的、他們不說大清,是南明永曆。)石興禪師帶著湄洲天后宮分靈的媽祖金身來臺,用茅草建屋在關渡的小丘上,但這個說法目前沒有歷史文獻支持。關於這間廟的文字記載也是見於諸羅縣志:康熙51年(1712)建廟,書上說落成那天:「諸番並集」。除了殖民勢力的信仰,原住民跟漢人信仰其實在河口這一角,也是交會碰撞的,漢人廟落成的時候,鄰居當然也會來湊熱鬧,而北投的「番仔王爺」又是另一個故事。
現在關渡宮的主殿後方有一條小道,懸掛著河口各時代的地圖,也有照片集,不同的當政者以不同的認知,紀錄這處的地形風貌,地圖上蠻荒空白的地方越來越少,廟也一年年變大,畢竟要感謝的人太多了,不分中外古今,一律謝天。
但我小時候是非常非常害怕經過廟前面的中港河碼頭邊,那邊經常有人在賣烏龜或是海龜。倒也不是活物的鹹腥氣味令人不悅,是那些生物會徒勞地在箱籠或是窄小的水盆裡掙扎、尤其龜類會發出一種像是啜泣─令我也感到痛苦的聲音,那些是讓人買去放生的烏龜,而我每每要把臉藏在父親的大手後面走,一眼都不敢看,即使到的今天,關渡的水鳥公園跟濕地還是有偶見民眾放生。
始作甬者顯然不能單單歸諸於宗教,畢竟在英國駐台領事史溫侯先生的紀錄裡,臺灣人放烏龜可是一件值得寫下來的紀錄的事情:
「那裡的漁民對它極為崇敬,視其為長壽的象徵。如果意外被漁網纏住,它會被帶到最近的大城鎮,並進行短暫的展覽。之後,通常會有一位富裕的當地人從捕獲者手中買下它,並在它的背上刻上幾句“好話”,以及他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並用硃砂填滿銘文。之後,人們會給它繫上絲帶,用船載著它,隆重地駛向大海,在那裡,它會被隆重地送回故鄉。」
社區大學的第三堂課,都會划著獨木舟來到廟口,偶然遇見對的風,是可以聞到廟宇的煙火飄往河上,擺舟渡河的人確實不再,但香火仍在此處繚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