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Frankelda 怪誕鬼作家影評

最近看了一齣由MOViE MOViE anifest動画藝術祭2025推薦的電影——《怪誕鬼作家》(I Am Frankelda)。這部來自墨西哥的定格動畫長片,以其獨特的故事情節和精緻的手工場景製作使觀眾驚艷。作為墨西哥首部定格動畫長片,《怪誕鬼作家》不僅寫下影史,更接連獲安錫國際動畫影展等影展選映。
《怪誕鬼作家》以19世紀墨西哥作為背景,講述了一位不得志的恐怖小說家Frankelda的故事,從她在創作過程中遇到的掙扎到找回自我,哥德式恐怖、黑色幽默與華麗的歌舞場景,極致瘋狂的視覺風格,不單是一部視覺上的盛宴,當中很多細節更是令人聯想到一些女性作家在現實中所遭遇的困境。
Frankelda的故事,由她的本名Francisca Imelda展開。她年幼時就已經對寫作充滿熱情,尤其鐘情於怪誕、恐怖的故事題材。可是她並未得到周圍人的支持,她的祖母更是希望她遵循女性的傳統角色,不要再思考不切實際的夢想,她祇該從事針黹、烹飪等「符合美德」的工作:出版社更是因為性別刻板印象而拒絕她的稿件,甚至不屑於翻開她的作品。
在Frankelda一次次的挫敗後,她最終選擇了以筆名「Frankelda」重新出發,她不是好孫女、好女孩,她是作家Frankelda。她有自己選擇的人生。故事中她在王子的帶領下去了另一個世界。可能有人會認為這只是另一個「王子拯救公主」的老套路故事。然而,Frankelda其實並不是需要拯救的角色,她只是選擇了一個更需要她、更有利她發揮的夢想之地。即使沒有王子,Frankelda在選擇了她的道路、她的身份的一刻,即使需要花費很多時間、花費很多努力,但她注定不會有負於她自己。
現實中有很多女性作家為了突破性別障礙也嘗試以一個中性名字作為盾牌,勇闖以寫作作為職業的道路。J.K.羅琳(J.K. Rowling) 在出版《哈利波特》(Harry Potter) 時,出版商認為女性作家身份對銷量有可能會造成影響,故建議她使用中性的縮寫筆名,簡化性別辨識,以吸引更多男性讀者;《鋼之鍊金術師》(鋼の錬金術師/ FULLMETAL ALCHEMIST) 作者荒川弘,她的自畫像一直都是一隻戴著眼鏡的乳牛,所以很多讀者都以為,能畫出這樣熱血的少年主角、作品內也沒有任何「女性作者會畫的俗套浪漫愛情情節」,怎麼可能是女性漫畫家?她一直沒有說過關於自己性別的事,也許是因為她,或是少年漫畫的編輯部已經看穿了這種隱性歧視,刻意隱去女性身份,避免少年漫畫市場的偏見,獲得最真實的評價。
Mary Wollstonecraft短暫的寫作生涯中,完成了完成了多篇小說和論文、一本遊記、一本法國大革命史、一本行為手冊以及一本兒童文學。她提出:女性並非天生比男性低賤,只有當她們缺乏足夠的教育時才會顯露出這點。男性和女性都應被視為有理性的生命,繼而設想了建立基於理性之長的社會秩序。她的女兒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是英國著名小說家、短篇作家、劇作家、隨筆家、傳記作家及旅遊作家,她在1818年創作了哥德小說《科學怪人》(英語: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而被譽為科幻小說之母。然而這部作品卻曾被男性評論家宣稱為「女作家的男想中『男性部分』所完成的作品」
The Brontës是三位英國著名文學作家,並且是親生的三姊妹。Charlotte Brontë代表作:《簡·愛》(Jane Eyre);Emily Brontë代表作:《咆哮山庄》(Wuthering Heights);Anne Brontë代表作:《荒野莊園的房客》(The Tenant of Wildfell Hall)。如今我們每一個受過義務教育的人,即使一時忘了她們三個的名字,忘了她們是才華橫溢的作家,也總會有記憶,曾不多不少在考試中受過她們的支配的恐懼。她們在當時的時代背景,為了保持她們的第一印象,她們均採用了男性化的假名出版,只保留名字的第一個字母。還有更多女性作者們隱性埋名,以男性化筆名發表作品,才得以讓她們的小說進入主流文學市場。女性寫作往往被視為異類,遭到邊緣化。
「我們因為宗教信仰的顧忌,假定基督徒的名字最好是陽剛、男性化的,同時我們也不想表明我們是女人,因為...我們有個模糊的印象,女作家很容易被帶有偏見的眼光看待。」
在《怪誕鬼作家》故事中,Procustes一邊貶低Frankelda,一邊試圖把她的作品冠上自己的名字。這不僅是對Frankelda權利的的剝奪,更是對女性創作價值的否定。這種「抹煞女性聲音」的行為,在現實中也屢見不鮮——從質疑女性的能力到對其成就的貶低,這些隱性歧視依然存在於當代社會。Procustes的行為正正是現今網路經當被提起的「煤氣燈效應(Gaslighting)[1]」。
Frankelda的反抗告訴我們,女性的力量無法被輕易抹去。她的筆名就是她對命運的挑戰書。
《怪誕鬼作家》的製作令人驚嘆,純手工打造的122個人偶及42個場景,逐格拍攝出每一幀畫面。這種工藝繁複的製作方式,不僅需要高超的技術,更是耐心與創意的結合。欣賞在片尾提供的製作過程的幕後花絮時令人相當感動。在數位動畫技術已經成為主流的當下,這種純手工的創作方式帶有一種「反時代」的溫度。手工定格動畫的細節之美與節奏感,有著獨特的視覺風格,彰顯著無法被取代的魅力。3D數位製作故然精細,但這種手工製作的不完美,正是它的完美之處。
《怪誕鬼作家》並不只是一個虛構故事,它是一面鏡子,用怪誕的故事去映射出現實社會中女性在各個領域所面對的不公待遇。Frankelda讓大家知道,只要知曉自己的目標,走出第一步,踏進一個可以發揮所長的舞台,最終就會被聽見。這是才華,更是認同自我價值的信念。不管是透過筆名的改變、還是透過作品的訴說,女性創作者,或是更多的其他不同性別、不同處境的其他人,大家都用著自己的方式,為未來書寫著屬於自己的篇章。這些故事正被一雙雙眼晴發掘與珍視。
這齣電影不僅是一個故事,更是一種精神,無論時代如何改變,創作的力量和每一個人的聲音,都不應被忽視。只有在尊重多樣性與包容不同的聲音時,我們才能真正領略藝術與生命的豐富與美好。
文 / 薄墨
[1] 煤氣燈效應(Gaslighting)是一種心理操縱形式,透過否認、誤導、矛盾和提供錯誤資訊,使受害者質疑自己的記憶力、感知力和判斷力,從而產生認知失調、自我懷疑和依賴,最終失去自我,達到操縱者控制受害者的目的。 此術語源自1938年的劇本《煤氣燈》,故事中丈夫透過調暗煤氣燈,讓妻子懷疑自己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