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判罪:魔街四十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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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孽緣纏絲

序章:殘月映血

農曆七月,台北城的夜悶熱而黏膩。空氣中瀰漫著金紙燃燒後的煙硝味,與都市特有的廢氣混合成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巷弄間,偶有零星火光,是生人對亡靈的打點與敬畏。

在這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月份,所有的陰暗似乎都被賦予了合理的解釋。夜風吹過,捲起地上的灰燼,打著旋,像無形的手在擺弄。

城南一條相對僻靜的街角,路燈的光暈被濃密的樹蔭切割得支離破碎。一個纖細的身影倒臥在地,原本潔白的洋裝此刻成了深赭色的畫布,上面綻開著無數詭異且濃稠的花朵。鮮血,如同被打翻的胭脂盒,在她身下漫延成一片巨大的、不規則的陰影,幾乎要吞噬掉路燈投下的微弱光芒。

那不是一道傷口,也不是十道。是四十七道。

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瘋狂而精準地分布在她年輕的軀體上。有些傷口極深,幾乎要斬斷骨骼;有些則像是洩憤般的劃痕。她的雙眼圓睜,望著被樹葉遮蔽的晦暗天空,瞳孔裡殘存著極致的驚恐與難以置信,彷彿在生命最後一刻,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戀人,而是從地獄爬出的修羅。

現場沒有劇烈的打鬥痕跡,只有一道長長的血痕拖曳數公尺,顯示她曾試圖爬行逃離,卻被無情地追上、終結。血跡噴濺的軌跡,在牆面、地上描繪出一幅殘暴的抽象畫。

最先發現的是一名晚歸的婦人,淒厲的尖叫聲劃破鬼月的寧靜,隨後是警笛聲由遠而近,紅藍閃光驚醒了沉睡的街區。

警員們在拉起的封鎖線內面色凝重。資深刑警李俊毅蹲在屍體旁,即使辦案多年,見到如此慘狀,胃部仍一陣翻攪。那不僅是謀殺,更像是一種儀式性的摧毀,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恨意。

「李哥,初步判斷,凶器是類似生魚片刀的鋒利刀具,手法…非常殘忍。」年輕的鑑識人員聲音有些顫抖。

李俊毅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死者緊握的左手吸引。他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輕輕扳開那已經僵硬的手指。

一小截斷裂的紅線,染著血,靜靜躺在她掌心。那不像飾品,更似某種…法術的殘留物?

同時,另一個警員在不遠處的垃圾桶後方,發現了一把被丟棄的刀。刀刃翻捲,沾滿了血肉碎屑。

「報告!這邊有發現!」遠處傳來呼喊。一個證物袋被遞過來,裡面是一張被血污浸染大半的學生證。塑膠封膜破裂,但上面的照片和名字仍依稀可辨——「林曉雯」,國立台明大學

李俊毅的心沉了下去。台明大學,頂尖學府。而這地點,距離台明大學的學生宿舍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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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無法壓住,尤其是如此駭人聽聞的命案。媒體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台大學霸當街殘殺女友四十七刀」的標題,配上模糊卻驚悚的現場照片,瞬間引爆全台。社會一片哗然,震驚、恐懼、譴責聲浪排山倒海。

人們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一個理應前途光明的頂尖高材生,化身成冷血殘暴的街頭殺手?

而這起發生在鬼月的慘案,那股不尋常的陰森與恨意,彷彿預示著,這不僅僅是一樁情殺案那麼簡單。冤屈的亡魂,似乎正乘著農曆七月的陰風,在城市的角落裡嗚咽,等待著一個答案。

第一章:風雲學霸

殺害林曉雯的凶手,幾乎在案發後不久便迅速落網。他沒有逃,甚至沒有試圖清理身上的血跡,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離案發現場不遠的一處公園階梯上,眼神空洞,彷彿靈魂已被抽離。

張景浩,台明大學電機工程系大四的高材生。在校成績斐然,常年佔據書卷獎名單,更是教授們口中「未來科技界的希望」。他外表斯文,戴著細框眼鏡,身材高瘦,談吐得體,是許多同學羨慕、學弟妹仰慕的對象。

在眾人眼中,張景浩和林曉雯是令人稱羨的一對金童玉女。林曉雯是外文系的系花,氣質出眾,笑容甜美。兩人從大二開始交往,出入對對,經常在校園裡牽手散步,或在圖書館一起讀書,是旁人眼中智商與外貌完美結合的典範。

張景浩出身中產家庭,父母對他期望極高,而他也不負眾望,一路從明星高中考進第一學府。他對自己的未來有著極其嚴密的規劃:畢業、服役、申請美國頂尖大學的博士班、進入世界一流的科技公司。在他的人生藍圖裡,每一步都必須精準,不容許任何差錯。

而林曉雯,原本是他完美規劃中最亮麗的一部分。

然而,這一切光鮮亮麗的表象,在張景浩被押進警局,坐在偵訊室刺眼的白光燈下時,徹底崩解。

他對殺人事實供認不諱。

「為什麼?」李俊毅坐在他對面,沉聲問道。眼前的年輕人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與他犯下的殘暴行徑形成極端反差。

張景浩緩緩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佈滿血絲,卻看不到絲毫淚光或悔意,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她背叛我。」聲音沙啞,卻冰冷如鐵。「她毀了我們之間的一切,毀了我的未來。她該死。」

「背叛?」李俊毅皺眉,「說清楚。」

「她偷吃。」張景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提到極度骯髒的事物。「我那麼愛她,我為她付出了所有!我甚至已經計劃好我們出國以後的生活!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跟別的男人上床!」

他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但並非悲痛,而是純然的憤怒與被羞辱感。

「就因為感情糾紛,你就要用這種方式殺了她?四十七刀?」李俊毅無法理解這種邏輯。這已經遠遠超過一般因妒生恨的衝動殺人。

張景浩忽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令人不寒而慄。「四十七刀?我忘了數。我只知道,不夠…遠遠不夠!我要讓她消失!徹底的消失!她玷污了我的愛情,玷污了我的人生,她就必須付出代價!一刀一刀,都是她欠我的!」

偵訊過程令人極度不適。張景浩的思維邏輯極端且自我中心,他將所有的過錯完全歸咎於死者,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愧疚,甚至認為自己是「正當」的報復。他詳細描述了自己如何購買刀具、如何約出林曉雯、如何在她毫無防備時動手…語氣平靜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這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極端扭曲的獨佔欲與自尊心,當他視為己有的「完美作品」出現瑕疵,他的選擇不是修復或放棄,而是徹底毀滅。

新聞以滾雪球的方式報導,張景浩「台大學霸」的光環與冷血殺人的行為形成巨大反差,「台大宅王」的稱號不脛而走。社會輿論一面倒地譴責兇手的殘暴,同情無辜慘死的被害人。

案件似乎很清楚:高材生因情感糾紛,心理扭曲,預謀殺害女友,手段極度殘忍。

然而,主辦刑警李俊毅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張景浩的供詞雖然殘酷直接,但提到「背叛」細節時卻有些閃爍,只不斷重複「她該死」、「她毀了一切」。更重要的是,法醫陳志雄的初步驗屍報告,帶來一個奇怪的疑點。

「老李,」陳法醫在電話裡的語氣有些困惑,「死者體內沒有檢測到任何酒精或藥物反應,這點沒問題。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在她頭皮靠近頸部的位置,我們發現了一個非常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針孔。周圍組織有極輕微的異常反應,不像是一般醫療注射。已經採樣送進一步化驗了,結果沒那麼快出來。」

針孔?在那種位置?李俊毅的眉頭鎖得更緊了。這在情殺案裡顯得格外突兀。

此外,死者緊握的那截紅線,也讓他耿耿於懷。鑑識科初步檢視,那是一種摻入特殊材質的絲線,並非普通的縫衣線或飾品線。

案子移交地檢署後,社會關注度依舊不減。張景浩被求處極刑的聲浪高漲。一切看似即將步入司法程序,等待判決。

但李俊毅心裡那隱約的不安,卻在鬼月氤氳的氣氛中,逐漸發酵。

第二章:幽魂低語

案發後第七天,是民間的「頭七」。

林曉雯的靈堂設在自家宅中。氣氛哀戚悲傷,林父母哭斷腸,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淒涼,令所有弔唁者無不動容。她的照片擺在靈堂正中央,笑容依舊青春甜美,與她慘死的模樣形成殘酷對比。

李俊毅也前往致意,一方面是公務,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任何不尋常的線索。

靈堂內,誦經聲不斷,香煙繚繞。然而,李俊毅卻莫名感到一陣寒意。不是空調的那種冷,而是一種沁入骨髓的陰寒。他彷彿能聽到細微的、若有似無的啜泣聲,混雜在經文之中,但那聲音…不像是來自林家的任何一位家屬。

他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種錯覺,將之歸因於連日辦案的疲勞與鬼月的心理作用。

離開靈堂時,他與一位剛弔唁完出來的中年婦人擦肩而過。婦人穿著樸素,臉色蒼白,眼神有些閃躲。李俊毅注意到她並沒有進入靈堂內部,只是在門口默默合十拜了拜,便匆匆離開,形跡有些可疑。

刑警的本能讓他多留意了一眼,但婦人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當晚,值夜班的李俊毅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是分局值班同仁打來的。

「李哥!不好了!張景浩那邊出狀況了!」

李俊毅瞬間清醒:「他怎麼了?看守所裡有人動他?」畢竟他的案件太過轟動,難保不會有其他收容人想對他不利。

「不是…不是人…」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恐懼和不确定,「是…是他一直瘋狂尖叫,說…說看到曉雯回來了…渾身是血…來找他索命!鬧得整個舍房都不得安寧,現在沒人敢靠近他那間牢房!」

李俊毅心中一凜。裝神弄鬼?還是心理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他立刻驅車前往看守所。

還未走近關押張景浩的獨居房,就聽到裡面傳來淒厲至極的尖叫和嘶吼,那不是偽裝得出來的恐懼。

「走開!滾開!不要過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啊——!」

鐵門上的小窗戶外,圍著幾個驚疑不定的管理員。李俊毅湊近一看。

只見張景浩蜷縮在牢房角落,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渾身劇烈顫抖。他雙眼驚恐地瞪著空無一物的前方,臉上毫無血色,眼鏡歪斜,眼淚、鼻涕、口水糊了滿臉,模樣狼狽不堪,與之前偵訊時那個冷靜殘酷的兇手判若兩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李俊毅沉聲問。

「大概半小時前。一開始只是喃喃自語,後來就越叫越大聲,像瘋了一樣…一直對著空氣揮舞,叫『她』走開…」管理員臉色發白地說。

李俊毅皺眉。他打開鐵門上的小窗,厲聲喝道:「張景浩!看著我!哪裡有人?」

張景浩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猛地轉頭看向門口,眼神渙散而瘋狂。「有!她就在那裡!在那裡啊!全身都是血…都在滴…她看著我笑…她說…她說一刀都少不了…都要我還給她…」他猛地用手指著空處,「你看!她又走過來了!啊——!!」

他再次用被子蒙住頭,發出歇斯底里的哭嚎。

李俊毅環顧牢房,除了張景浩,空無一物。但莫名的,他也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狹小的空間裡,似乎真的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怨念,壓得人喘不過氣。

是心理作用嗎?還是…?

他強迫自己鎮定,吩咐管理員:「請所內醫師過來,評估他的精神狀態。加強巡視。」

離開看守所,台北城的夜空忽然響起一聲悶雷。要下雨了。空氣中的濕氣更重,那股焚燒金紙的味道,似乎也越來越濃。

李俊毅開著車,腦中不斷迴盪著張景浩瘋狂的嘶吼、法醫提到的詭異針孔、死者手中那截紅線、還有靈堂外那個行跡可疑的婦人…

這些碎片化的線索,像幽魂一樣纏繞著他。

他鬼使神差地,將車頭調轉,並非開往回家的路,而是駛向案發的那條街。

午夜時分,加上鬼月忌諱,街道上空無一人。警方留下的封鎖線早已撤除,只有地上一些難以清洗的暗褐色痕跡,依稀記錄著這裡曾發生的慘劇。

李俊毅停好車,打著手電筒,獨自走到當時林曉雯倒臥的位置。

雨滴開始零星落下,打濕了地面。手電筒的光圈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搖晃。

忽然,他的腳步頓住了。

在手電筒光線的邊緣,在那片最深色的血跡殘留處旁邊,有一個小小的、不自然的凸起。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

那是一個幾乎被泥土和雨水掩蓋的微小物品。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其撿起。

那是一尊約莫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佛像。雕刻粗糙,卻異常猙獰,佛像的表情不是慈悲,而是怒目齜牙,充滿邪氣。佛像的底部,似乎還沾著一點點…暗紅色的漆料?或是…乾涸的血跡?

更令他頭皮發麻的是,佛像的脖子上,竟然纏繞著幾圈極細的——紅線。

與林曉雯手中緊握的,一模一樣的紅線。

雨水變大,嘩啦啦地打在李俊毅的雨衣上。他卻感到一股比雨水更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絕不是巧合。

這尊邪異的佛像,是當初鑑識人員清理現場時遺漏的?還是…在封鎖線撤除後,有誰特意回來放在這裡的?

那個靈堂外的詭異婦人?

她祭拜的對象,究竟是林曉雯…還是別的什麼?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閃電剎那間照亮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也照亮了李俊毅手中那尊邪佛猙獰的面目。

那一瞬間,李俊毅彷彿看到街角的陰影處,站著一個模糊的、白色的身影,長髮遮面,渾身濕透,正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指向他——

閃電熄滅,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手電筒光猛地掃過去,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有被風雨吹打的搖晃樹影。

李俊毅的心臟狂跳,呼吸急促。

鬼月、冤魂、邪佛、紅線、瘋狂的兇手…

他開始強烈地意識到,這起震驚全國的四十七刀情殺案,背後隱藏的內幕,可能遠比所有人想像的還要黑暗、複雜,並且…充滿了超乎常理的陰森與恐怖。

冤魂的復仇,或許才剛剛開始。而這條鬼影幢幢的魔街,正無聲地等待著下一個揭開秘密的人…

中集:陰咒纏身

第三章:邪佛溯源

雨夜街角的詭異幻影,讓李俊毅這位篤信科學的硬漢刑警,第一次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動搖。他緊緊攥著手中那尊猙獰的邪佛,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彷彿帶著某種不祥的脈動。

閃電過後,街道恢復死寂,只有嘩啦啦的雨聲敲打著這座沉睡的城市。他用手電筒瘋狂掃射四周,除了搖曳的樹影和被雨水沖刷的街面,什麼也沒有。那個白色的身影,如同從未出現過。

是疲勞過度的幻覺?還是…真的撞邪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無論如何,手中這個邪門的物件是真實存在的。他小心翼翼地將邪佛放入證物袋,再次環視周圍,確定無人後,快步回到車上。車廂內溫暖的空氣並未能驅散他心底那股深沉的寒意。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驅車前往刑事鑑識中心。即使已是深夜,中心仍有值班人員。他亮出證件,要求立即對這尊新發現的邪佛進行初步檢驗。

「李哥,這麼晚?這是…?」值班的鑑識人員看著證物袋裡那造型詭異的小佛像,面露疑惑。

「從『台明大學那個案子』的現場附近找到的。很可疑,馬上檢查上面的指紋、微量跡證,特別是底部那些暗紅色物質,還有纏繞的紅線,和死者手裡發現的是否同一種。」李俊毅語氣急促。

「現場不是已經徹底採證過了嗎?怎麼會還有這麼明顯的東西?」鑑識人員一邊操作一邊嘀咕。

這也是李俊毅最大的疑問。當初現場勘查極其仔細,這麼一個雖然小但造型特殊的物件,不應該被遺漏。除非,它是在勘查結束後,才被人故意放置在那裡的。那個詭異的婦人?她的目的是什麼?

初步檢驗結果很快出來:佛像表面被雨水沖刷過,幾乎提取不到任何有效的指紋。而那暗紅色的物質,經快速測試,極大概率是人血。紅線的材質與死者林曉雯手中緊握的殘留物,在粗細、材質、捻合方式上完全一致。

「血型呢?DNA呢?」李俊毅追問。

「這需要時間,最快明天下午能有結果。」

李俊毅點頭,囑咐對方一有結果立刻通知他。他看著那尊在強光照射下更顯陰森的邪佛,佛像怒目獰視,彷彿在嘲笑他的徒勞。

離開鑑識中心,天色已微亮。雨停了,但天空依舊灰濛濛的,壓得人喘不過氣。李俊毅毫無睡意,腦中思緒紛亂如麻。張景浩的瘋狂、邪佛、紅線、針孔、靈堂外的婦人…這些線索像一團亂麻,找不到線頭。

他決定從最傳統的方式開始——調閱案發地周邊所有的監視器畫面,不僅是案發當晚,更要往前追溯,特別是頭七前後,尋找那個可疑婦人的蹤跡。

這是一項極其耗時耗力的工作。連續幾天,李俊毅幾乎泡在偵查隊的影像分析室裡,雙眼佈滿血絲地盯著無數個監視器畫面。終於,在案發前三天,一個距離案發現場兩個街口外的便利商店監視器,捕捉到了一個模糊但關鍵的身影。

畫面中,一個穿著深色衣物、用圍巾包住頭臉的婦人,在店內購買了…一包紅線,以及一把小型手工藝用剪刀。雖然無法清晰看到面容,但李俊毅直覺認為,這就是他在靈堂外遇到的那個女人!

與此同時,法醫陳志雄那邊也有了驚人的發現。關於林曉雯後頸那個細微針孔的進一步化驗報告出來了。

「老李,結果很詭異。」陳法醫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針孔周圍的組織殘留物,檢測出一種非常罕見的生物鹼混合物,混合了幾種致幻性極強的植物萃取物,還有一種…無法明確辨識的有機物質,結構很奇特。這種混合物,能極大地放大人的恐懼、焦慮和被害妄想,效果強烈但代謝極快,幾個小時後在血液裡就幾乎檢測不到殘留。」

李俊毅心頭一震:「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死者林曉雯在遇害前極短時間內,很可能被人注射了這種強效致幻劑。她當時看到的、感受到的,可能完全是扭曲、極端恐怖的景象。」陳法醫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而且,注射手法非常專業,針孔極細,位置隱蔽,絕非普通人所為。」

致幻劑!不是張景浩!至少,不完全是張景浩!

張景浩供稱是他約出林曉雯,然後直接行兇。但如果林曉雯在見到他之前,就已經被人下了藥,處於極度恐懼和幻覺中呢?這是否能部分解釋,張景浩所謂的「她當時看我的眼神充滿恐懼和背叛,她承認了!」這種供詞?那或許根本是藥物導致的錯亂!

是誰給她注射的?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為了確保張景浩一定會殺了她?還是為了讓她的死亡過程更加痛苦絕望?

線頭開始出現了,卻指向更深的黑暗。

第四章:迷途之魂

張景浩的精神狀態持續惡化。在看守所裡,他時而歇斯底里地尖叫,對著空氣苦苦哀求;時而蜷縮成一團,喃喃自語一些無人能懂的話語;時而又恢復片刻清醒,但眼神中的恐懼絲毫未減。他迅速消瘦,眼窩深陷,彷彿被什麼東西抽乾了精氣神。

所方不得已,請精神科醫師進行評估,診斷為嚴重的精神崩潰伴有幻覺妄想,建議轉送北市療養院進行強制治療和監護。

李俊毅申請了對張景浩的訊問,地點就在療養院的隔離病房。

病房內光線昏暗,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張景浩穿著拘束衣,被綁在病床上,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比起之前的斯文冷靜或瘋狂恐懼,此刻的他更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張景浩。」李俊毅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張景浩眼珠緩緩轉動,看向李俊毅,沒有任何反應。

「我知道你聽得見。關於林曉雯,你知道些什麼?或者,你對她做了什麼?」李俊毅開門見山,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聽到「林曉雯」三個字,張景浩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瞳孔驟縮,恐懼再次浮現。

「她…她來了…又來了…」他聲音嘶啞,開始掙扎,但拘束衣讓他動彈不得。「不要過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那樣…」

「不知道什麼?」李俊毅身體前傾,抓住線索,「什麼你不知道?是誰讓你不知道的?」

「線…紅線…她說綁住了…就永遠不會分開…永遠屬於我…」張景浩語無倫次,眼神渙散,「佛…那個佛…她說很靈…只要誠心供奉…曉雯就會死心塌地…不會再看別人…」

紅線!佛!

李俊毅心頭狂震!果然有關!

「『她』是誰?是誰給你佛?誰教你用紅線的?」李俊毅急促地追問。

「阿姨…唐阿姨…她說幫我…她說曉雯被髒東西纏住…心思浮動…需要做法…需要綁住…」張景浩陷入混亂的回憶,斷斷續續地說著,「針…對…針…阿姨說…最後一步…要打針…把符水打進去…鎖住魂魄…她就永遠不會變心…」

轟!李俊毅腦中彷彿有驚雷炸開!

唐阿姨!針!符水!鎖住魂魄!

所以,林曉雯後頸的針孔,根本是張景浩在這個「唐阿姨」的指導下,自己給林曉雯注射的?!注射的根本不是什麼致幻劑,而是張景浩以為的「鎖魂符水」?!但實際上,卻被調包成了能讓人陷入極致恐懼的致命藥物!

那個致幻劑的化驗報告中「無法明確辨識的有機物質」…難道真的是…符咒燒化後的灰燼混合體?

這已經超出了常理的範疇!是邪術!是蠱惑!

「那個唐阿姨是誰?去哪裏找她?」李俊毅抓住張景浩的肩膀,急切地問。

「…公園…南區…那個小公園…她常在那裡…幫人…收驚…解運…」張景浩說完這句,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頭一歪,昏厥過去。

醫護人員立刻衝進來進行檢查。李俊毅退出病房,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真相的輪廓開始浮現,卻更加駭人聽聞。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因為極端的佔有慾和恐懼失去,被神棍蠱惑,使用了邪門的方法想要綁住女友,卻在無意中成了他人手中殺人的刀,給女友注射了致命的藥物,並在藥物引發的瘋狂和誤解中,親手將她殘殺!

那個「唐阿姨」,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她的動機是什麼?純粹是騙錢?還是…與林曉雯有更深層的恩怨?

李俊毅立刻調動人手,根據張景浩提供的模糊線索,排查台北南區各個大小公園,尋找一個稱為「唐阿姨」的神婆。

另一方面,他重新調閱了林曉雯的通聯記錄和社交軟體訊息,尋找任何可能與「唐阿姨」或類似神秘學人士接觸的蛛絲馬跡。

在林曉雯遇害前一個月的通訊記錄中,一個沒有登記姓名的預付費門號,曾與她有過幾次簡短的通話。這個門號的訊號基地台位置,最後一次發射地點,正好就在南區的一個小型鄰里公園附近!

而那個公園,恰巧在張景浩所說的範圍內!

李俊毅立刻帶人趕往那個公園。公園不大,有些老人在下棋,婦女帶著孩子玩耍。他們低調地出示唐阿姨的模糊畫像(根據張景浩的描述繪製)進行訪查。

一個正在曬太陽的老伯眯著眼看了畫像很久,不確定地說:「哦…你們找阿琴啊?她好像好久沒來了哦…以前常坐在那邊涼亭幫人看手相什麼的…說自己姓唐…」

「她住哪裡您知道嗎?」

「唔知影欸…」老伯搖頭,「不過她好像跟前面那間『淨心壇』的老闆娘很熟的樣子,有時候會看到她從那邊出來。」

淨心壇?一間神壇?

李俊毅立刻帶人前往那間位於公園附近巷弄內的「淨心壇」。那是一座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舊式建築,一樓改成了神壇,門口掛著紅燈籠,香火繚繞,卻莫名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他們表明身份,詢問關於「唐阿姨」的事情。

神壇的老闆娘是個胖胖的中年婦女,眼神閃爍,言詞推搪:「喔…你們說阿琴啊?她只是偶爾來拜拜的朋友啦,我不清楚她的事欸…她很久沒來了。」

李俊毅銳利的目光掃過神壇內部,供桌上供奉的不是常見的神佛,而是一尊面目模糊、氣氛陰沉的神像。神像的腳下,似乎灑著一些暗紅色的粉末。角落的垃圾桶裡,隱約可見一些剪斷的…紅色線頭。

他不動聲色,假裝問不到線索準備離開。就在轉身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神壇後面的小房間門簾微動,一隻蒼老、佈滿皺紋的眼睛一閃而過,充滿了警惕和陰冷。

那眼神,與他在林曉雯靈堂外看到的那個婦人,極其相似!

李俊毅沒有打草驚蛇,帶人離開。但他立刻安排幹員在外圍進行監控布署。他有強烈的預感,這個「淨心壇」和那個神秘的「唐阿姨」,絕對與案件有重大關聯。

第五章:鬼影追兇

就在布監的第二天晚上,負責監控的幹員回報:一個穿著深色衣物、用頭巾包住臉部的老婦,鬼鬼祟祟地從「淨心壇」的後門離開,手裡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塑膠袋,行為可疑。

李俊毅下令遠距離跟蹤,切勿打草驚蛇。

老婦人非常警覺,專挑小巷弄行走,時不時回頭張望。她最終來到了一處靠近河堤的偏僻荒地,這裡雜草叢生,人跡罕至,是都會裡被遺忘的角落。

只見她蹲下身,從塑膠袋裡拿出金紙、香燭,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女性衣物(經辨認,極似林曉雯生前穿過的款式)的碎片,開始焚燒。她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啞而急促,像是在進行某種法事。

跟監的幹員透過高倍率望遠鏡和收音設備,勉強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詞句:「…冤有頭…債有主…去找害你的人…別再來纏我…早日超生…燒給你…了斷…」

這不是在超度!這更像是在驅趕、在談條件、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麼?害怕林曉雯的冤魂回來找她?

幹員悄悄將位置回報給李俊毅。李俊毅立即帶人趕往河堤。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時,荒地上的情況驟變!

一陣強風突然刮起,將焚燒的金紙灰燼捲得漫天飛舞。老婦人驚慌地試圖護住火堆,卻徒勞無功。風聲嗚咽,聽起來竟像是女人的哭泣聲。

老婦人嚇得連連後退,臉色慘白如紙。她驚恐地環顧四周,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不是我!不是我主使的!我只是收錢辦事!妳去找他!去找那個姓張的!別找我——!」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荒地尖聲大叫,聲音充滿了恐懼。

下一秒,她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倒,整個人向後跌入及腰的雜草叢中,發出淒厲的慘叫。

李俊毅等人迅速衝上前去。

只見老婦人(經確認,就是畫像上的唐阿姨)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雙眼翻白,舌頭外吐,臉色由白轉青,彷彿正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咽喉!她的雙腳在空中亂蹬,力量大得驚人。

員警們試圖扳開她的手,卻發現那乾枯的手腕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死死箍住自己的脖子。

「呃…呃…」她喉嚨裡發出可怕的咯咯聲,充滿絕望和恐懼。

「快!幫她!」李俊毅大吼。

眾人合力,終於勉強將她的手指掰開一絲縫隙。但就在這時,唐阿姨猛地睜大眼睛,眼球幾乎要凸出來,直勾勾地瞪著李俊毅身後的方向,發出最後一聲扭曲變調的哀嚎:

「…紅…線…纏…魂……永…世…不…得…超…………」

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然後徹底軟了下去。瞳孔放大,失去了所有生命氣息。

她死了。

在自己雙手的力量下,活活把自己掐死了。

所有在場的員警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頭皮陣陣發麻。這絕非自殺,也絕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種死法。

那陣詭異的風也停了下來,荒地上恢復死寂,只有未燃盡的紙灰打著旋,緩緩飄落。

空氣中,那股熟悉的、濃郁的焚香混合金紙的氣味裡,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冰冷的腐敗氣息。

李俊毅緩緩轉過身,看向唐阿姨臨死前驚恐注視的方向。

那裡,只有一片隨風搖曳的、漆黑的雜草。

以及遠處河堤上,一盞接觸不良、不停明滅閃動的孤獨路燈。

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剛剛就在那裡,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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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纏魂,永世不得超生。

唐阿姨的死,是滅口?是報應?還是…某種更恐怖儀式的下一環?

線索似乎隨著唐阿姨的詭異死亡又中斷了。但李俊毅知道,他已經觸摸到了這個黑暗漩渦的核心。淨心壇的老闆娘,必須盡快控制!她一定知道更多內情!

而那個隱藏在幕後,可能真正主使這一切,連唐阿姨都為之辦事的「他」,又到底是誰?

冤魂的復仇,並未停止。它的目標,似乎不只是張景浩和唐阿姨那麼簡單。

這盤充滿怨毒與邪術的棋局,才剛剛展露出它猙獰的一角。

下集:紅線縛魂終有報

第六章:壇深孽重

唐阿姨在河堤荒地上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自我扼殺,現場留下的只有無盡的寒意與未解的謎團。李俊毅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立刻下令全面封鎖「淨心壇」。

這一次,不再是以訪查的名義,而是直接持搜索票,大批警力強勢進入這間氣氛陰沉的神壇。

神壇老闆娘,那個胖胖的、眼神閃爍的陳玉梅,見大批警察湧入,臉色瞬間煞白,卻仍強裝鎮定:「警官,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們這裡是正當供奉的地方…」

「正當?」李俊毅目光如刀,掃過那尊面目模糊、邪氣氤氳的神像,以及神像腳下暗紅色的粉末。「我們剛找到唐玉琴(唐阿姨本名),她已經死了。死前,她說了很多有趣的事。」

陳玉梅聽到「死了」兩個字,身體明顯一晃,嘴唇顫抖,最後一絲強裝的鎮定也崩塌了。

搜索全面展開。在神壇後方那個李俊毅曾瞥見詭異目光的小房間裡,幹員們發現了令人觸目驚心的東西:

牆上貼滿了符咒,黃紙朱砂,筆畫扭曲如蟲蛇。一個小小的祭壇上,供奉的並非神佛,而是一個纏滿紅線、胸口插著針的草人!草人身上貼著一張黃紙,上面寫著的,赫然是林曉雯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角落的一個木箱裡,發現了大量紅線、數包詭異的藥草粉末、幾支已使用過的一次性注射器,以及一本密密麻麻寫滿符文和註記的賬本。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壇下方的一個暗格中,找到了一個陶甕。打開陶甕,裡面是黑紅色的黏稠液體,散發著血腥與腐臭混合的氣味,液中浸泡著一綹長髮(與林曉雯髮質吻合)和數片指甲!

這根本不是神壇,而是一個施行邪術、詛咒害人的魔窟!

「說!」李俊毅將證據一一擺在面無血色的陳玉梅面前,厲聲喝道:「你們對林曉雯做了什麼?張景浩身上的邪佛和紅線,是不是你們給的?那些符水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鐵證面前,陳玉梅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癱軟在地,涕淚橫流地開始交代。

她承認,唐玉琴是她找來的合夥人,專精一些「偏門」的法術,用以吸引那些遇到「特殊困難」(比如感情糾紛、事業不順)且願意花大錢解決的客戶。張景浩就是其中之一。

約莫半年前,張景浩因懷疑林曉雯與其他男生交往過密,內心極度不安,透過網路論壇找到了「淨心壇」。陳玉梅和唐玉琴看準他性格偏執、佔有慾強且家境富裕,便謊稱林曉雯「命帶桃花煞」、「容易被外靈干擾心思」,需要進行「鎖緣法事」才能確保愛情順利。

她們先是賣給張景浩價格高昂的「愛情符」和那尊所謂的「姻緣佛」(實則是招引陰靈、激發妒恨的邪佛),要求他隨身佩戴並定期以血供奉。隨後,又教他使用特製的紅線,謊稱偷偷繫在林曉雯物品上便可「綁住她的心」。

然而,張景浩的焦慮與日俱增,不斷要求更「有效」的方法。於是,唐玉琴編造出「鎖魂定魄針」的邪術,聲稱需要將特製的「符水」注入林曉雯體內,便可讓她死心塌地,永無二心。

「那符水…到底是什麼?」李俊毅逼問。

陳玉梅顫抖著說:「是…是唐姊調配的…裡面有致幻的草藥,還有…還有符灰…以及…一種她從東南亞弄來的…說是能讓人『聽話』的屍油…」

屍油!李俊毅感到一陣惡寒。

「我們告訴張景浩,注射後林曉雯就會完全屬於他。他…他信了…案發那天晚上,他約林曉雯出來,騙她說幫她按摩鬆弛頸部,然後…然後就用我們給的針,打了進去…」

一切都連起來了!張景浩以為注射的是「愛情符水」,實際卻是混合了強效致幻劑、符灰乃至屍油的恐怖毒液!林曉雯在極度恐懼與幻覺中,面對隨後因「法事未立即見效」而憤怒質問、最終崩潰行兇的張景浩,她的反應在張景浩眼中自然成了「背叛的承認」與「鬼附身的證據」,從而引爆了他心中早已被邪術扭曲滋長的惡魔!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害人?就為了錢?」李俊毅怒不可遏。

陳玉梅的臉上卻露出更深的恐懼:「不…不全是…主要是…是有人…出高價…指名要我們用這種方式…對付林曉雯…」

第七章:幕影浮現

「是誰?!」李俊毅心頭巨震。果然還有幕後黑手!

陳玉梅驚恐地搖頭:「我…我不知道對方真正的身份…他非常小心…一直都是透過加密的通訊軟體聯繫,款項也是用無法追蹤的加密貨幣支付…聲音經過處理…只知道…應該是姓…『楊』…」

楊?

李俊毅腦中飛速運轉。林曉雯的社交圈、張景浩的社交圈、台明大學…姓楊的人…

「他為什麼要針對林曉雯?」

「他…他只說林曉雯『擋了路』、『搶了不該搶的東西』…要我們用最痛苦、最絕望的方式讓她消失,而且要做得像情殺…最好能逼瘋那個動手的男生(張景浩)…讓案子變成無頭公案…」陳玉梅顫聲說,「那些致幻的藥粉,也是那個『楊先生』提供的,比唐姊自己弄的效果強太多…」

擋路?搶了東西?這聽起來像是…

李俊毅立刻聯想到林曉雯的優秀。她是外文系的才女,成績名列前茅,經常參與各種國際交流活動和競賽。難道是…嫉妒?

他立刻下令:「查!徹底清查林曉雯在學校的所有人際關係,特別是和她有競爭關係的,姓楊的,或者名字發音相近的!還有,她最近參加過什麼重要的競選或計畫?」

偵查方向立刻調整。很快,一個名字浮出水面。

楊雅婷,外文系與林曉雯同屆的學生。成績同樣優異,但始終被林曉雯壓過一頭,是萬年第二。兩人曾共同競爭一個極其寶貴的、全額補助的赴美國頂尖大學交換學生名額。最終,林曉雯以微弱的優勢勝出。

楊雅婷的家庭背景頗為神秘,據說家境優渥,但父母長年國外經商,極少露面。她本人在校內頗為低調,但據同學說,她對那個交換生名額志在必得,落選後曾情緒失控,放出狠話說「不會就這麼算了」。

更重要的是,有同學依稀記得,大概在案發前一個月,曾看到楊雅婷和一個打扮樸素、看起來像鄉下婦人的中年女性(特徵符合唐玉琴)在學校附近咖啡廳有過短暫交談,當時還覺得很奇怪,兩人氣質天差地別。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這個楊雅婷!

李俊毅立刻申請對楊雅婷的搜索票和約談令。然而,就在警方準備行動之際,學校卻傳來消息:楊雅婷已經兩天沒有到校,室友也聯繫不上她,彷彿人間蒸發了。

與此同時,技術部門對那個與「楊先生」聯繫的加密帳號進行追蹤,雖然無法破解內容,卻通過基站訊號分析,發現這個帳號在案發前後以及唐玉琴死亡前後,活動地點主要集中在兩個區域:台明大學附近,以及——北市著名的豪華住宅區「頂峰帝苑」!

而根據戶政資料,楊雅婷登記的住址,正是「頂峰帝苑」!

警方立刻趕往「頂峰帝苑」。楊家豪宅大門緊閉,按鈴無人應答。管理員表示,似乎有幾天沒看到楊家人進出了。

李俊毅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他當機立斷,下令破門而入!

豪宅內部裝潢奢華卻冰冷,毫無生活氣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奇異的香薰味道,聞起來令人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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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臥室找到了楊雅婷。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睡衣,坐在梳妝台前,一動不動。梳妝台上,點著一盞造型古怪的精油薰香燈,那奇異的香味正是從這裡散發出來。

鏡子裡,映出她蒼白卻帶著詭異微笑的臉龐。她的眼神空洞,手裡緊緊攥著一條項鍊,項鍊的墜子,竟然是那個與張景浩手中一模一樣的猙獰邪佛!

而她的脖子上,竟然也纏繞著好幾圈——鮮紅的絲線!勒得並不緊,卻像某種邪惡的裝飾。

「楊雅婷?」李俊毅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楊雅婷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警方。她的笑容越發擴大,卻毫無溫度,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你們來啦…」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她等你們好久好久了…」

「她是誰?林曉雯嗎?」李俊毅警惕地問道,示意幹員注意周圍,並檢查那盞薰香燈。

「曉雯?呵呵…呵呵呵…」楊雅婷發出神經質的笑聲,「那個賤人…她終於死了…再也搶不走我的東西了…」

她似乎承認了!但狀態明顯不對勁!

「那個『楊先生』是你嗎?是你指使陳玉梅和唐玉琴用邪術害死林曉雯?」李俊毅逼近一步。

「是我…當然是我…」楊雅婷癡癡地笑著,撫摸著脖子上的紅線,「我花了那麼多錢…用了那麼多方法…終於成功了…那個交換生的名額…現在是我的了…誰也搶不走…」

她的邏輯已經完全錯亂。交換生的事早已過去,名額也不可能再給她。

突然,她猛地站起來,情緒激動地指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尖叫道:「你滾開!滾開!你已經死了!死了就不要再來煩我!你的東西都是我的!你的成績!你的名額!你的男人!都該是我的!」

她像是正在與一個看不見的人激烈爭吵,時而怒吼,時而哀求,時而瘋狂大笑。

幹員迅速熄滅了那盞薰香燈,並打開所有窗戶通風。技術人員初步判斷,燈裡的精油可能含有致幻成分。

然而,就在眾人試圖控制住陷入瘋狂的楊雅婷時,她突然力大無窮地掙脫了,衝向梳妝台,一把抓起那把用來修剪邪佛紅線的剪刀!

「紅線…對…剪斷…剪斷就沒事了…剪斷她就找不到我了…」她喃喃自語,眼神狂亂,竟然將剪刀刃口對準了自己脖子上纏繞的紅線,想要將其剪斷!

但那紅線纏繞的位置極其刁鑽,貼近頸動脈。

「不要衝動!」李俊毅大喊。

但已經太遲了。

楊雅婷彷彿看不到眼前的刀刃,眼中只有那根紅線。她用力一剪——卻因為手抖和角度問題,剪刀尖銳的頂端猛地劃過了她自己的頸側!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她錯愕地瞪大眼睛,似乎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手中的剪刀哐當落地。她徒勞地用手捂住傷口,但鮮血如同決堤般從指縫間湧出。

「呃…」她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救護車呼嘯而來,卻已回天乏術。楊雅婷,這個因極度嫉妒而策劃了如此陰毒計畫的幕後黑手,最終竟以這種荒誕而慘烈的方式,死於自己手中,彷彿冥冥中應了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終章:鬼月閉環

楊雅婷的離奇死亡,為這起震驚全國的四十七刀情殺案,畫上了一個充滿詭異與警示的句號。

根據陳玉梅的供詞、從淨心壇搜出的賬本、以及從楊雅婷電腦中恢復的部分加密通訊記錄殘片,整個案件的駭人內幕終於大白於天下。

楊雅婷因長期被林曉雯壓制,特別是交換生名額的落選,積怨已深,心理極度扭曲。她無意中接觸到專走偏門的淨心壇,便萌生了用邪術報復的念頭。她鉅額出資,指定要讓林曉雯在極度痛苦和絕望中死去,並要偽裝成情殺。

陳玉梅和唐玉琴利慾薰心,接下了這單惡毒生意。她們選中了性格早有缺陷、佔有慾極強的張景浩作為完美棋子,用邪佛和謊言一步步蠱惑他、放大他的焦慮與恨意,最終誘導他親手給林曉雯注射了由楊雅婷提供的強效致幻混合劑(可能含有屍油、符灰等邪門物質),並在藥效發作、林曉雯陷入極致恐懼時,用殘忍的手段將其殺害。

張景浩成了她們邪術與謊言下的劊子手,林曉雯成了嫉妒與邪惡祭壇上的犧牲品。

而楊雅婷,在案發後,雖然得到了變態的滿足,卻也終日活在恐懼與林曉雯冤魂索命的幻覺中(可能是藥物後遺症,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求助於唐玉琴,唐玉琴卻想用更激烈的法術驅趕甚至煉化冤魂,最終在河邊作法時遭反噬,詭異自戕。楊雅婷自己,則在警方面前,因長期使用致幻薰香及極度心理壓力,精神崩潰,最終戲劇性地誤殺了自己。

所有直接參與這樁罪惡的人,無一善終。張景浩精神崩潰,等待司法審判;陳玉梅面臨法律的嚴懲;唐玉琴、楊雅婷皆以離奇方式殞命。

彷彿有一條無形的因果紅線,將他們緊緊纏繞,最終拖入毀滅的深淵。應了那句老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鬼月即將結束。

李俊毅獨自一人來到林曉雯的墓前,放上一束鮮花。案件雖破,他心中卻無太多喜悅,只有沉重的嘆息。人性的黑暗與愚昧,遠比鬼怪更令人心寒。

晚風吹過墓園,帶來一絲涼意。他彷彿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隨風消散。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他身後,林曉雯的墓碑上,照片裡的她,笑容依舊清澈甜美。只是不知是否光影錯覺,那笑容裡,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平靜。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算計與瘋狂,終隨著鬼月的結束,彷彿暫且被撫平。但那些被紅線纏繞、被邪術玷污的靈魂,是否真能得以安息?而那尊流落在外、充滿邪氣的佛像,又是否會在某一天,再次引誘下一個迷失的靈魂?

無人知曉。

台北城的霓虹再次亮起,車水馬龍,彷彿一切從未發生。

只有那縈繞不去的陰森感,與鬼月殘留的餘燼,默默提醒著人們,有些紅線,一旦纏上,便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孽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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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me Darkroom》是張介安的小說解剖室 在這裡,台灣歷史不是教科書,而是層層剝離的傷口與未解的案發現場。 每一則改編小說都是從報導縫隙中滲出的暗影,在解剖台與放大鏡下逐步顯影。 你可能會懷疑這些故事是真的——那正是恐怖的開始。 如果你喜歡帶著歷史餘溫的懸疑感、帶著冷光的小說筆觸, 歡迎進入暗房,打開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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