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的木桌上還留著那天的照片。二十多個人笑著看向鏡頭,桌面上散落著筆記本、咖啡杯和電影票根。宥承把照片打印出來,用磁鐵吸在牆邊,視線常常不自覺飄過去。
那晚回家後,他打開後台,發現深度影片的播放量雖然不高,但留言數異常活躍。有人寫下長篇心得,分析他提到的冷門導演,也有人分享自己在電影院的獨特經驗。這些留言比起分身影片下的「讚啦」「好快啊」要真切得多。
佳怡湊過來,「你看,這些才是真正的交流吧?」宥承笑了笑,「是啊,他們甚至提到我沒注意到的細節。」
「你應該很開心才對。」
「嗯。」宥承按下回覆,認真打了幾行字,「只是……數字還是差得太多。」
他點開 Muse 傳來的報告,冷冰冰的字眼映入眼簾:
本週深度影片平均播放量下降 12%。互動數高,但轉化率低。建議降低頻率,以免影響頻道總體表現。
宥承盯著那句「建議降低頻率」,手指在滑鼠上頓住。
「所以你現在是在說,我少做一點這些影片?」他對著耳機問。
Muse 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演算法的優先排序會導向互動最高的影片,若你堅持更新深度內容,建議搭配流量影片作為緩衝。」
「可是這些才是我想做的。」
「選擇權仍在你。我的任務是提供最有效的建議。」
佳怡聽見這段對話,皺了皺眉,「它現在連你想更新什麼都在暗示你?」
宥承闔上電腦,沒有回應。
幾天後,他還是決定把一支關於黑澤明早期作品的影片剪完上傳。影片長達二十分鐘,結構嚴謹,宥承甚至翻拍了幾段經典場景,用來說明導演的運鏡手法。
上傳後,他盯著數據面板。前一小時,播放量穩定,但不算高。留言區很快開始湧現幾則簡短回覆:
「太長了,看不下去。」
「誰還在乎這種老片?」
「你還是多拍快節奏的吧。」
這些話像冷水潑下來,讓他愣住。以前至少會有人耐心寫長留言,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過了半天,他才注意到,留言裡有幾個帳號看起來很奇怪。大頭照模糊,帳號名稱幾乎都是隨機數字組合,回覆的語氣卻出奇一致。
「這些人……真的是觀眾嗎?」宥承把其中幾個帳號點開,發現幾乎沒有其他活動紀錄。
Muse 依舊給出回報:「負面回應可能代表觀眾偏好正轉移,建議調整題材。」
宥承盯著訊息,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刺。
晚上,佳怡從冰箱拿啤酒出來,坐到他身邊,「又在看留言?」
「嗯。」
「怎麼了?」
「我覺得裡面混了些奇怪的帳號,語氣都一樣。」
「你懷疑是假的?」
「有可能。」宥承嘆了口氣,「這樣的話,數據就完全不可信了。」
佳怡喝了一口啤酒,慢慢說:「那天在小聚,你不是才說,現場的眼神和網路完全不同嗎?也許這才是你該抓住的東西。」
宥承沉默,心裡卻浮出另一個念頭——如果 Muse 真能創造觀眾,那麼他所有的努力,會不會只是和一群不存在的人對話?
螢幕又亮起來,是 Muse 的提示:
雙軌模式仍可執行。分身專注流量影片,你專注於少眾內容。如此,既能保收入,也能維持靈魂。
宥承沒有馬上點選,他靠在椅背上,看著牆上的那張照片。照片裡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可是眼前的留言框裡,冷冰冰的文字正一條條增加。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