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飯是什么呢?
我知道。
「每頓飯吃到最后,往剩了一些米粒的飯碗里倒些茶水做成茶泡飯。」(鈴木繪里香)說起來,茶水只是一種調味,因為米飯再好吃,仍然免不了一點寡淡和單調。
這樣說,似乎對孤零零的一碗米飯不敬,可我只是真實描述自己的感覺,而非要指責和比較什么。
我已不愿意拿自己和別人比較,也不愿意總是把別人拉過來,一點也不禮貌地說三道四。
那些愉快,仍然會讓我笑出來。就像過時的黑白劇,編導們的意圖如此顯豁,毫不掩飾。這也是那個時代的新鮮物,人們對這種直來直往的滑稽,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喜好。但看多了呢?我們就不再拉開距離。那些事不關己,可以幸災樂禍,仿佛一場火災外,無所事事只能坐看的人,如今已經沒辦法心安理得了。
一碗米飯,當然好吃。
我知道最好的米,用最好的鍋,加上最適當的水,便可以蒸煮出最好吃的食物。
可口里還是有點淡。
雖然不情愿,但也得承認,什么時候,心里是有那種說粗話的渴望,也喜歡李逵一樣的蠻橫無知,只是向人多地方,大斧子看過去。我們不喜歡別人對自己太過粗魯,但總覺得那些能粗魯起來的人,有時候還挺可愛。只是這可愛,仍要在別人的生活中,我們才有這份從容。
米飯的寡淡和單調,只是因為我現在不會挨餓。
好在我也不會為此就自責許久,即使扔了一些剩飯,我也可以原諒自己。再不像從前那樣,似乎沖廁所多用了點水,開燈忘記關,就一番道德上的審判。我知道,這個世界和我有關,但又與我無關。我只能關照自己能力范圍之內的事,而能力之外則只有坐視。
就像對待一碗好的米飯。
我當然喜歡它本初的味道,不夾雜一點調味的香氣。
但對不起了,我親愛的米飯,我還是需要一點點調味。我的年紀大了,雖然會成為一種「老丑」的模范,但我總是避免勞動別人,麻煩別人——但若是能力之外的無心勞動、麻煩,我也只能如此。
茶水是涼的,我將它導入剩下的米飯中,本來雪白的米粒,便在淡淡的茶色中,漸漸有了不一樣的光澤。
這樣說,還是有一些幻想的浮華。實話說,茶水的味道依然很淡。也怪不得有人要加腌漬的梅子,更高級的版本大概是加豬油和醬油,那就成了豬油拌飯。但那樣的香味,終究是超過了米飯本來的滋味,可以小嘗,終究不能作為日常的飲食來對待。
我可以接受一點納豆,也能夠用新做好的豆腐佐餐,若是有一塊「紅方」(豆腐乳),可能就更美味。
吃飯總是有變化的。
每個人的身體都是在衰老和損壞中,漸漸轉化了最早的那些成長,這不可避免,雖然不情愿,但「避免」也從不在意我們的不情愿。于是,只能自己慢慢習慣這種無情。茶水也是無情地涼下去,米飯也是無情地接納這些不同顏色的茶水。一碗茶泡飯,能夠怎么吃,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對于最開始嘗試的我來說,似乎沒有什么不同想法。即使后來受了各種各樣媒介的影響,也依然覺得,這就是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度。
我既然知道。
那也就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