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被奇書珍本淹沒的書齋裡探討殺人,談論頹廢美術,其博聞強識令人難以捉摸……這個人若不在了,日本該是何等寂寞的國度啊!
──三島由紀夫
畸形學是轉換期的突出嗜好,文明的交錯,替怪物的誕生營造出恰如其分的混亂。
──馬塞爾‧布理翁《幻想藝術》
影響文學家三島由紀夫、舞踏家土方巽、劇場人寺山修司甚鉅的日本博物學家澀澤龍彥(1928~1987)從來胸無大志,他認為人生最快樂的事情就是閉門不出,整天待在家裡穿著舒服的睡衣,被心愛的書籍環繞。
澀澤不必上班,作息日夜顛倒,每天睡到下午兩點才起床,簡單吃點麵包,同住的母親送來一壺剛泡好不加糖也不加奶的立頓紅茶,從藏書萬卷的書櫃裡隨手抽出一本,懶躺在沙發上閱讀。傍晚時分和妻子在住家附近的森林散步,澀澤的家在北鐮倉的山腰,樹鶯、暮蟬、虎斑地鶇……蟲鳴鳥啼聲不絕。每個月固定一兩次到東京看展覽或戲劇演出,也逛逛古書店的法文、德文書籍。出門時總有妻子陪伴,否則大路癡的澀澤會不辨東西,澀澤超凡的記憶力在兒時便已顯露,但毫無興趣的事物他記也不記,退化成生活白癡。有次澀澤在銀行看到自動提款機吐出錢來,覺得非常新奇,他想自己試試,頻頻按鍵,把錢取得一點不剩。
被喜愛的事物包圍,只專注做喜歡的事,有人說澀澤是日本「御宅族」的先驅。「宅」的特徵或許從剛出生就能看出端倪,澀澤出生時難產,被包裹在羊水的溫暖安全感讓他遲遲不想離開,他在〈猿的胎兒〉裡寫:「我被從母親的腹中抱出時,之所以沒有輕易啼哭,說不定,是因為我不願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說不定是在嘔氣,存心想為難大家。也說不定是從隧道深處溫暖愜意的單人房,去往外面的世界太過令我愁悶。」他形容螺旋狀的貝殼深處是一個無止盡的匿藏空間,讓尖嘴魚無法長驅直入,貝類可以繞呀繞呀逃到一層又一層的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