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我們所處的全球創新醫藥產業來到一個新的里程碑。回望科學與跨域合作如何持續推動癌症治療邊界、改寫患者命運。四分之一個世紀的堅守,只為加速每一款新藥從概念走向臨床。下一個 25 年,科學家們仍將秉持敬畏與務實精神,讓更多突破性療法真正抵達病人。
淋巴瘤是最常見的血液腫瘤之一,起源於淋巴系統,主要分為何杰金氏淋巴瘤(Hodgkin lymphoma, HL,約 10%)與非何杰金氏淋巴瘤(non-Hodgkin lymphoma, NHL,約 90%)。其中B 細胞淋巴瘤占 NHL 的 85% 以上。
隨著病理機制與療法開發的進展,尤其 21 世紀以降的多模態創新,淋巴瘤已是控制率、治癒率最高的一類惡性腫瘤。多項臨床研究顯示:在多種方案加持下,HL 的治癒率可達 75%–80%,早期患者甚至超過 90%;對最常見的 B 細胞淋巴瘤,標準一線方案的臨床治癒率亦可達 70%+。淋巴瘤治療的曲線,幾乎是過去一百年放化療、標靶與免疫療法迭代的縮影。
化療革新:癌症「可治」的曙光
1832 年,英國病理學家 Thomas Hodgkin 首度系統描述 7 例以淋巴結與脾臟腫大為特徵的病例,並觀察到疾病沿淋巴結群有序擴散。1900 年前後,Carl Sternberg 與 Dorothy Reed 分別在顯微鏡下發現典型的巨細胞(今稱 Reed–Sternberg 細胞),由此將 HL 與結核病明確區分,也奠定了診斷依據。
NHL 的發現與分類更為曲折。直到 1956 年,學界才依據細胞形態與濾泡結構建立現代分類;20 世紀末,REAL 分類整合形態、免疫表型與遺傳學標誌,後由 WHO 分類持續迭代,演變為今日跨國臨床與研究的共同語言。
臨床面向上,**瀰漫大 B 細胞淋巴瘤(DLBCL)**最常見且侵襲性強;**濾泡性淋巴瘤(FL)**屬惰性、緩進展但難以根除;**套細胞淋巴瘤(MCL)**同時具惰性與侵襲性特徵。正因亞型繁多、自然史各異,治療需精準分層。
1902 年,HL 患者首次接受 X 光治療;1940 年代,臨床觀察到氮芥可縮小 NHL 腫瘤,拉開化療序幕;1949 年,FDA 首度核准氮芥用於 HL。1970 年前後,MOPP 等聯合化療方案使晚期 HL 的完全緩解(CR)率由近乎零提升至 ~80%,且約 60% 的 CR 病人在 40 年隨訪中未復發——化療首次讓晚期成人癌症出現治癒可能。此後,多個針對 DLBCL 等 NHL 的化療組合相繼問世,顯著延長存活。
世紀更迭:抗 CD20 單抗開啟免疫治療時代
化療有效,卻伴隨顯著毒性與復發風險。1970 年代雜交瘤技術突破,讓**單株抗體(mAb)**大規模生產成為可能;CD20 則因同時表達於成熟 B 細胞與腫瘤 B 細胞、且不在幹細胞上表達,成為理想靶點。
1997 年,**Rituxan(rituximab,利妥昔單抗)**獲 FDA 核准治療復發/難治性低度或 FL 型 CD20 陽性 B-NHL——史上首個抗癌單抗、NHL 首個標靶療法。Rituximab 作為單藥或與化療聯用,至今仍是 B 細胞淋巴瘤的一線基石。
此後,多款 CD20 單抗相繼問世並拓展適應症:
- Ofatumumab(注射型歷史品牌 Arzerra;皮下注射品牌 Kesimpta 用於多發性硬化症)
- Obinutuzumab(Gazyva)
- Zuberitamab(中文通用名:澤貝妥單抗)
- Ripertamab(中文通用名:瑞帕妥單抗)
它們使 FL、DLBCL、MCL、CLL/SLL 等多亞型患者在一線療程中獲得 80%+ 的緩解率與約 70% 的 3 年無進展生存(PFS)。
除 CD20 外,其他抗原的單抗亦陸續獲批:Alemtuzumab(Campath,CD52)、Mogamulizumab(Poteligeo,CCR4)、Tafasitamab(Monjuvi,CD19) 等。
同時,放射性同位素標記抗體與**抗體偶聯藥物(ADC)**擴大了治療邊界:
- 放射性:Ibritumomab tiuxetan(Zevalin,CD20)、Tositumomab(Bexxar,CD20)
- ADC:Brentuximab vedotin(Adcetris,CD30)、Polatuzumab vedotin(Polivy,CD79b)、Loncastuximab tesirine(Zynlonta,CD19)
近十年,免疫檢查點抑制劑與T 細胞重新導向療法重塑了難治人群的選擇:
- 2016:**Nivolumab(Opdivo)**成為首個獲批血液腫瘤適應症的 PD-1 抑制劑(經典 HL)。
- 2017:**Tisagenlecleucel(Kymriah)**成為首個獲批的 CAR-T 用於成人 B 細胞淋巴瘤。
- 2022 起:**Mosunetuzumab(Lunsumio,CD20/CD3 雙抗)**於 EU 首批;隨後 Glofitamab(Columvi)、Epcoritamab(Epkinly)、Odronextamab(Ordspono) 相繼上市,為 FL、DLBCL 帶來「無化療、現貨(off-the-shelf)」的免疫選擇。
小分子躍進:BTK 抑制劑改寫自然史
在 B 細胞受體訊號中,BTK 是關鍵節點。2013 年,**Ibrutinib(Imbruvica)**獲 FDA 加速核准治療 MCL,其後迅速拓展至多項適應症,並在 CLL/SLL 一線樹立「無化療」里程碑:5 年 PFS 率約 80%。此後第二、三代與非共價抑制劑接續登場:
Acalabrutinib(Calquence)、Zanubrutinib(Brukinsa)、Tirabrutinib(Velexbru)、Orelabrutinib、Pirtobrutinib(Jaypirca)——在 MCL、CLL/SLL、邊緣區淋巴瘤、CNS 淋巴瘤、華氏巨球蛋白血症、FL 等人群中,持續把存活曲線往右推移。
除 BTK 外,多個小分子管線並進:
- HDAC 抑制劑:Vorinostat(Zolinza)、Belinostat(Beleodaq)、Chidamide(Epidaza) 等,為多種 T 細胞淋巴瘤與部分 DLBCL 提供選擇。
- PI3K 抑制劑:Idelalisib(Zydelig)、Duvelisib(Copiktra)、Copanlisib(Aliqopa)、Linperlisib;雙靶點 PI3K/HDAC 抑制劑 Fimepinostat(CUDC-907,也作 Ifupinostat)亦已在 DLBCL 取證。
- EZH2 抑制劑:Valemetostat tosilate(Ezharmia)、Tazemetostat(Tazverik) 等,覆蓋 FL 與外周 T 細胞淋巴瘤(PTCL)。
- BCL-2 抑制劑:Venetoclax(Venclexta)、Lisaftoclax,為 CLL/SLL、MCL 等帶來化療外的深度緩解機會。
- JAK1 抑制劑:Golidocitinib 於中國核准治療復發/難治 PTCL,填補極高未滿足需求。
聯合策略與一線升級:讓「>90% 緩解」成為常態
當前全球仍有數百項在研新藥探索淋巴瘤新靶點(CD38、CD22、CD47、ROR1、ITK 等)與新分子(雙靶 CAR-T、PROTAC/靶向蛋白降解、核酸藥物等)。更重要的是,多種聯合療法正把深度與持久度推向新高:
- BTK 抑制劑 + BCL-2 抑制劑(深度清除殘存病灶、有限療程停藥)
- BTK 抑制劑 + 單抗 / CAR-T / 雙抗(多臂免疫協同)
- 雙抗 + ADC(同時誘導 T 細胞殺傷與毒載體精準遞送)
以最常見、侵襲性高的 DLBCL 為例,近年多項研究顯示:BTK 抑制劑 + R-CHOP 作為一線治療,客觀緩解率(ORR)>90%;最新針對未治療的 非生發中心 B 細胞樣(non-GCB)DLBCL 的試驗中,完成 6 週期後完全緩解(CR)達 100%——代表所有受試者的影像學可檢腫瘤病灶「完全消失」。對長期以高復發率著稱的亞群而言,這是質變級訊號。


致敬與期盼
惡性腫瘤曾令人望而卻步;而今,淋巴瘤治療的曲線一路上揚——從化療的曙光,到 CD20 單抗的黃金年代;從 PD-1、CAR-T 的翻盤,到 BTK、EZH2、BCL-2 等小分子的深耕;再到雙抗、ADC、組合免疫與固定療程的「治療新秩序」。
這些成就,屬於每一位在病房與實驗室堅守的醫護、研究者與產業夥伴。面向未來,我們將繼續與全球同儕同行,讓更多創新療法更快、更穩、更可負擔地落地,為更多患者帶來實實在在的存活與生活質量提升。
名詞速讀
ORR:客觀緩解率(完全+部分緩解)。CR:完全緩解,影像學無病灶。PFS/OS:無惡化存活/總存活。一線/二線:首次治療/復發後或先前療法失敗後的後續治療。現貨型(off-the-shelf):非自體、即取即用的細胞或抗體產品。
參考資料:
1. 公開資料&各公司官網
2. Chaudhari et al. (2019). Non-Hodgkin lymphoma therapy landscape. Nature Reviews Drug Discovery, Retrieved April 16, 2019, from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73-019-00051-6
3. Eyre TA et al.(2025)ESMO Guidelines Committee. Lymphomas: ESMO Clinical Practice Guideline for diagnosis, treatment and follow-up. Ann Oncol. doi: 10.1016/j.annonc.2025.07.014.
4. DeVita et al.(2008)A history of cancer chemotherapy. Cancer Res. doi: 10.1158/0008-5472.CAN-07-6611.
5. Aisenberg AC.(2000)Historical review of lymphomas. Br J Haematol. doi: 10.1046/j.1365-2141.2000.01988.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