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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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書櫃之間自由穿梭。 她自書架上取了一本書。 它有美麗的封面圖樣，又有吸引人的標題。 但她看也沒看，又把它放回書架上——因為她已在分秒間，看透它的不值得。 她又走到另一個書櫃前，書自己掉下來了。 它們落在她的高跟鞋前面，期待她踩過它們。 但她繞過了，連個鞋印都未讓它們留下。 「要鞋印？」 「至少先讓自己值得被踩踏。」 老實說，她已厭倦這些霸佔書架的冗書與爛墨。 看著它們日復一日的愚蠢，還不如終結它們的生命。 所以她隨意取了幾本書，放入盆中點燃，將它們燒成灰燼。 至少灰燼只是骯髒，但它不佔空間。 順帶一提，這個過程，甚至不需涉及「挑選」，因為它們是如此的一致—— 一致的貧乏。 她為那些空間，添上了幾本新書。 「這可是我精心選擇的，要好好珍惜。」 那些書都沒有封面。 只因為它們的書身如劍，字詞如刃。 鋒利無比的態度，導致自己的書皮，被撕出了無法癒合的裂口。 每本書撕裂的角度和原因都不一樣。 但她喜歡的，正是這些獨特的裂痕，它們造就了書的精彩。 然而，這跟那些誓死護衛美麗塗鴉的書本，有根本上的不同。 她看向角落的童書，封面畫了一隻怒吼的獅子，牠正試圖維護兔子的安全。 「要是兔子長著比牠更銳利的獠牙，嚐過比牠更血腥的鮮肉呢？」 她戲謔的微笑。 她知道，它們總喜歡偽裝成熟，但骨子裡始終都沾著童稚的筆墨。 畫著最彩的畫，卻書著最空的書。 更糟的是——它們不願承認這點。 為了能持續不承認，它們奮力加厚了自己的封面，還有保護封面的書套。 甚至撕去紙頁，只為了讓封面擁有更多空間。 她輕笑，視線不再滯留在它們身上。 讓她看一眼角落的盆栽吧？ 是美麗的龜背芋。 有片葉子枯萎了。 她沒有取下它，因為正是那片枯葉，襯托了植栽的美。 她樂於保留這種真實。 她走上臺階。 二樓的書，跟一樓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最大的不同，可能只有身處的位置。 但它們總認為自己的位置是特別的。 因為特別，才被放在這些書櫃上。 但它們沒看見的是——它們從來都沒有選擇權。 是書櫃願意給予機會，容納他們的無知。 老實說，她更敬重書櫃的智慧與耐心。 它居然能夠忍受這些，不說一句抱怨的話。 所以她撢去書櫃的塵薄灰，但沒有除去書本上的厚塵。 她不只一次想過，要完全消去這些沒有自知之明的書。 但她也清楚，這些書的存在是必要的。 正如她不除去枯葉那樣，要是燒盡了這些平庸的書，世界也不盡完整。 比起摧毀，她更著迷於美麗且精確的平衡。 像是在尋常的池水中，加入荒謬無比的荷葉。 又像是在端莊的臉龐，落下一道極度狂野，不容拒絕的吻痕。 將兩種極端，混合並蓄的藝術，是她一生的追求。 「可惜的是⋯⋯。」 她走向某個形狀特別的書架，撫摸那飾有金色橄欖葉的架子邊緣。 「可惜的是⋯⋯始終沒有一本書，能讓我不捨放下，又閱之不盡。」 沒錯，這是她最大的渴求。 書架上從來沒擺過書。 但她每天都會擦拭的一塵不染。 此刻，她又再一次擦拭了它，小心仔細且溫柔，眼神有些落寞。 即使有些書能引起她的興趣，但隨著時間，都會有被她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 當她看完以後，她就會想要將它們放回書架。 無論它們過去有多麼精彩。 在閱盡的那一刻起，它們都已失去了和她的未來。 她把那本書命名為「智慧之書」。 然而，任憑她尋尋覓覓，都沒看過智慧之書的蹤跡，甚至不太相信它存在。 但是最近她似乎有些感覺。 這本書，似乎也不是那麼遙遠。 她走向窗邊，望向佈滿星星的夜空。 「我想⋯⋯我之所以找不到它，是因為我總在地上散落的寶石中尋尋覓覓。」 「卻鮮少抬頭，看看那群星與明月的所在地，藏有多少珍稀的美好與想望。」 距離遙遠，但又舉目可見的接近。 她笑著讚嘆命運的精妙。 她經常想著，或許這本智慧之書，也對她的到來，有所感應。 它或許也相當挑剔，始終等待著一個，專屬於他的容身之所。 正因如此，她才沒有任何一點懈怠。 為了迎接它的到來，她始終擦亮那個特別的書架。 不僅如此，她還會為自己噴上知識的香水，戴上溫柔深情的戒指，最後，也不會忘了那性感誘惑的項鍊。 因為她知道這本書，它身上的裂痕，肯定會美的讓她神魂顛倒。 讓所有書本都黯然失色。 她的光彩，也絕不能輸給它。 在這之前，還是先讓她享受這份浪漫的孤寂吧？ 讓她用一杯試探的咖啡，跟一口冷靜的蛋糕，遠望著那本她夢寐以求的智慧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