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父輩的陰影(顧線)
顧言熙暫住的小公寓裡瀰漫著舊書頁和塵土的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他跪在從家裡帶來的舊木箱前,指尖輕輕拂過箱蓋上積累的灰塵。這個箱子自從父親去世後就被母親密封起來,藏在地下室最深處的角落。
箱蓋開啟時發出沉悶的吱呀聲,彷彿打開了時光的封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本深藍色的相冊,封面已經褪色。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照片中的父親穿著白大褂,在醫院的走廊裡對著鏡頭溫和地笑著。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父親——不是母親口中那個要求嚴格、追求完美的醫生,而是一個眼神溫暖的年輕人。
「你父親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成為一名音樂老師。」相冊最後一頁夾著的信紙上,祖父的字跡依然清晰,「但他在手術室裡拯救了無數生命。」
顧言熙的指尖顫抖著。他終於明白,母親對他的音樂才華如此執著,不僅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更是想要完成丈夫未竟的夢想。在箱子的最底層,他發現了父親的聽診器,金屬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震。旁邊還有一本筆記本,記錄著父親行醫時的心得,在某一頁上寫著:「今日救治的小男孩讓我想起言熙,但願他永遠不必背負太多期望。」
夜深人靜時,顧言熙在檯燈下翻閱著從圖書館借來的心理學書籍。當讀到"代際創傷傳遞"的章節時,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子女常會無意識地承擔父母未完成的夢想"這句話上。他拿起筆,在日記本上寫道:「媽媽,我看見你的恐懼了。但請讓我自己選擇如何紀念爸爸。」
第四十二章:父輩的陰影(陸線)
會計師事務所的玻璃門在陸子淵身後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響。他看著母親佝僂的背影,她正在與會計師核對那一疊厚厚的債務文件。午後的陽光斜照進來,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見母親髮間刺眼的白髮。
「這是最後一筆了。」會計師推了推眼鏡,「還清之後,你們就自由了。」
母親的手在文件上方懸停片刻,然後堅定地簽下名字。她的手指因長年縫紉工作而變形,關節突出,皮膚粗糙。陸子淵還記得小時候,這雙手曾經溫柔地為他梳理頭髮,如今卻佈滿針扎的傷痕和老繭。
回家的公車上,母親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忽然開口:「你爸爸離開的那天,也是坐的這路公車。」她的聲音平靜得讓人心疼,「他那時候說要去買你最愛吃的糖炒栗子,就再也沒有回來。」
陸子淵沉默地聽著,拳頭在膝蓋上悄悄握緊。
「那之後,我總覺得要更強硬才能保護你。」母親轉過頭,眼角細密的皺紋在陽光下格外清晰,「看著你越來越像他,我心裡害怕...怕你有一天也會選擇逃避。」
他們在一處老舊的公寓前下車,這裡是陸子淵度過童年的地方。母親指著三樓的窗戶:「你第一次打架就在那裡,因為鄰居小孩說你沒有爸爸。那時候你才六歲,卻已經學會用拳頭保護自己了。」
陸子淵仰頭看著那扇窗,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暴力不僅是對父親缺席的抗議,更是對母親過度保護的反叛。在夕陽的餘暉中,他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粗糙的溫暖。
第四十三章:父輩的陰影(蘇線)
治療室的米白色牆壁上掛著蘇晴光最近的畫作——一棵糾結的家族樹,每一根枝條都纏繞著金色的鎖鏈。她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我外祖母是戰後逃難來的。」她輕聲說,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她總是告訴我母親:'我們這樣的人,必須比別人優秀十倍才能活下去。'」
治療師安靜地記錄著,不時點頭鼓勵。
「母親把這句話當作人生信條。」蘇晴光的聲音開始顫抖,「我三歲開始學鋼琴,五歲學芭蕾,每次比賽必須得第一。如果只拿第二...」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腕,那裡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母親會整整一個星期不跟我說話。」
治療師輕聲問:「你覺得母親愛你嗎?」
蘇晴光沉默了很長時間,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愛的是那個永遠完美的女兒,不是我。」她從隨身的畫夾裡抽出一張素描,畫中的小女孩被關在華麗的鳥籠裡,欄杆上刻滿了"A+"的字樣。
「這是我昨天夢見的。」她苦笑著,「但這次,夢裡的我把鳥籠打開了。」
治療師遞給她一張老照片,是蘇晴光特意從家裡帶來的。照片上,外祖母、母親和她,三代人並排站著,每個人都帶著標準的、毫無溫度的微笑。
「看看她們的眼睛。」治療師輕聲說。
蘇晴光仔細端詳著,突然愣住了。在外祖母和母親的眼底,她看見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恐懼與疲憊。
「我不想...不想變成我媽媽那樣。」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她拿起畫筆,在家族樹的旁邊開始畫第四個女性身影——這個身影背對著觀者,正在解開纏繞在身上的鎖鏈。
第四十四章:沉默的修復
我的臨時暗房裡,紅色安全燈在牆上投下溫暖的光暈。《背光中的少年》的原作平鋪在工作台上,燒焦的邊緣像是一道道傷疤。我小心地用特製的膠水修復畫布背面的裂痕,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得如同對待活生生的傷口。
顧言熙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杯熱茶。「需要幫忙嗎?」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我點點頭,他便安靜地走進來,幫我扶正畫框。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但空氣中流淌著一種默契。他的指尖偶爾會輕輕拂過畫面上自己的背影,眼神複雜。
陸子淵來的時候帶來了專業的裝裱工具。他什麼也沒問,只是默默地開始測量畫框尺寸。當他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畫中自己的影像時,我注意到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這裡,」他忽然開口,指著畫面上一個不太明顯的燒灼痕跡,「像不像那天晚上的星光?」
我們三人圍著這幅傷痕累累的畫作,就像圍著我們共同經歷的創傷。我拿起相機,記錄下這個瞬間——兩雙小心翼翼的手,正在修補第三雙手創造的藝術。
在新的攝影計畫"修復的痕跡"中,我拍攝了顧言熙那本寫滿心事的日記本,特寫鏡頭對準那些被淚水暈開的字跡;拍攝了陸子淵母親那雙佈滿老繭的手,正在細心縫補兒子訓練時撕破的拳擊手套;還拍攝了蘇晴光從療養院寄來的畫作,畫面上四個身影手牽手,站在一片開滿野花的廢墟上。
這些照片沒有在社交媒體上公開,但我分別發給了他們三人。顧言熙回了一個🌱的表情,陸子淵回了一個👊,而蘇晴光,她寄來了一幅新的素描——一個女孩正在學習如何溫柔地擁抱自己的影子。
第四十五章:跨年的微光
新年夜,我獨自坐在窗前,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同時開著三個視窗。遠處傳來隱約的煙火聲,街道上洋溢著節日的歡笑,但我卻覺得這個夜晚格外安靜。
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手機開始接連震動。
第一個訊息來自顧言熙,他在雪山小鎮做志工。照片裡,他站在覆滿白雪的屋簷下,身後是澄澈的星空。訊息寫著:「這裡的星星比城市明亮,讓我想起某些同樣純粹的東西。」
幾乎同時,陸子淵的訊息抵達。他發來一段十秒的影片,鏡頭對準我家樓下空蕩的街道。忽然,一束小小的煙花在畫面中綻放,雖然轉瞬即逝,卻在黑暗中留下溫暖的光痕。影片附文:「路過。」
我正要回復,蘇晴光的訊息也來了。她發來一幅剛完成的水彩畫,畫中是我們四人模糊的合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同深淺的陰影,但眼睛裡都有光。她在畫紙角落寫著:「原來不完美也可以很美。」
零點的鐘聲響起,遠處的煙火表演達到高潮。我同時在三條訊息下點了愛心,然後發出一張自己剛沖洗好的照片——那是在暗房紅色燈光下,三雙正在修復畫作的手。
顧言熙立即回覆:「新年快樂,晨曦。」
陸子淵的回應簡潔有力:「快樂。」
蘇晴光則發來一個擁抱的表情。
窗外的煙火漸漸熄滅,夜空重歸平靜。我關掉電腦,指尖輕輕撫過手機屏幕上那四條並排的訊息。我們依然身處四方,之間還隔著太多未癒合的傷口與未說出口的抱歉。但這一刻,透過冰冷的電子屏幕,我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
就像夜空中那些遙遠的星星,雖然相隔光年,它們的光芒卻能在黑暗中相遇,編織出照亮彼此前路的星圖。
第四十六章:母親的眼淚
我陪顧言熙來到那間位於市中心高級寫字樓的心理諮商室,電梯緩緩上升時,能從玻璃幕牆看見整座城市在腳下鋪展。他緊握著背包帶子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深吸一口氣的模樣,像是要赴一場決定命運的考試。當厚重的木門緩緩開啟的瞬間,我看見顧母獨自坐在米色真皮沙發上,那雙總是保養得宜、戴著精致腕錶的手,此刻正緊緊攥著限量款手提包的提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彷彿那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言熙...」她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讓我心頭一緊。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特意化了淡雅的妝容,穿著一套質地精良的香檳色套裝,顯然是為了這個重要的時刻而精心準備,想要維持最後的體面。
李醫生溫和地示意我坐在觀察區的單向玻璃後。當顧母開始訴說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天時,我看見言熙的脊背明顯僵住了,像是被無形的針刺中。原來他父親是在進行一場緊急手術時倒下的,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與窗外瓢潑的雨聲交織在一起,成了顧母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
「他最後一句話是『告訴言熙,爸爸為他驕傲』...」顧母的聲音終於破碎,精心描畫的眼線被淚水暈開,在眼角染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她顫抖著從手提包內袋裡掏出一本邊角嚴重磨損的樂譜,封面的燙金字體已經模糊——《雨滴前奏曲》。這不就是言熙曾經在琴房反覆練習、彈奏到手指發紅的那首曲子嗎?原來每一個音符裡,都藏著一個父親未曾說出口的期待與祝福。
言熙接過樂譜的雙手在微微發抖。當他翻到最後一頁,看見父親熟悉的字跡寫著「給我的小音樂家——願你的琴聲永遠自由」時,我清楚地看見一滴淚珠落在那些已經泛黃的音符上,在紙面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圓痕。
「媽,我不是爸爸。我不會輕易離開。」這句話說得輕而堅定,卻像是一把鑰匙,終於打開了顧母緊閉的心門。她抬起頭,第一次真正地、毫無保留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在交織的淚光中,我看見那堵橫亙在母子之間多年的高牆,終於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第四十七章:籃球場的紀律
籃球館裡充斥著運動鞋摩擦地板的吱嘎聲、籃球撞擊地面的悶響,還有少年們奔跑時揮灑的汗水氣息。我站在場邊的陰影裡,看著陸子淵在教練的指導下進行防守訓練。他的每一個滑步、每一次攔截都帶著精準的節奏感,完全不像從前那個只會用蠻力衝撞的少年。
「降低重心!注意腳步!」教練洪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場館內迴盪,讓我不由想起音樂老師指導言熙練琴時的專注神情。原來在不同的領域,追求極致的心竟是如此相似。
中場休息的哨聲響起,我看見陸媽媽悄悄從側門走進來,手裡捧著那個印有小熊圖案的保溫盒。她今天特意換了件洗得發白的乾淨圍裙,花白的頭髮也梳理得一絲不苟,在腦後挽成一個整齊的髮髻。
「看你訓練比看你打架安心多了。」她輕聲說著,遞過毛巾的動作那麼自然流暢,彷彿這樣的場景已經在她的生活中重複了千百遍。
陸子淵接過毛巾,沉默地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喉結輕輕滾動。「以前覺得橫衝直撞能解決一切。」他的聲音因為喘息而有些斷續。
「像你爸。」陸媽媽輕嘆,眼神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不會變成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讓我突然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與那個可能重蹈父親覆轍的自己進行著艱難的抗爭。
這時,一個年輕隊員在練習投籃時不小心將球重重砸向場邊,我幾乎要驚呼出聲。卻見陸子淵敏捷地側身,穩穩接住飛來的籃球,動作輕柔得與他健碩的身形形成強烈對比。他將球輕輕拋回給那個慌張的學弟,還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真正的強大——不是毀滅,而是守護。
第四十八章:畫筆下的真相
收到蘇晴光寄來的包裹時,我正在書桌前整理攝影展的底片。撕開層層包裝紙,展開畫作的瞬間,我屏住了呼吸。
四隻傷痕累累的動物在朦朧的月光下依偎在一起,每一處傷痕都被金色的線條細心修補,在畫布上閃爍著溫暖的光芒。那隻眼角帶著猙獰疤痕卻眼神溫和的狼,分明是陸子淵的化身;羽翼殘破卻依然仰望天空的知更鳥,活脫脫就是顧言熙的寫照;爪子纏著繃帶卻姿態優雅的貓,想必是對我的描摹;而那隻折斷了鹿角卻站得筆直的鹿,無疑就是晴光自己。
「因為我們都在學習與傷痕共存。」附信上的字跡有些顫抖,墨跡在紙上微微暈開,卻比從前任何華麗的辭藻都要真摯動人。
我把這幅畫鄭重地掛在床頭正中央,每天清晨醒來,第一縷陽光正好會落在那些金色的修補痕跡上,讓整幅畫閃閃發亮,像是在溫柔地提醒我:脆弱從來都不是軟弱,而那些深淺不一的傷痕,終將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獨特的美麗印記。
幾天後,我收到她新創作的自畫像。畫中的她第一次不再追求完美無瑕,額角那道淺淺的疤痕和微微紅腫的眼睛都被細緻地描繪,整幅畫卻比從前任何一幅精雕細琢的作品都要生動傳神。她在信裡用工整的字跡寫道:「原來真實,才是最難得的美。」
我仔細挑選了一套「修復的痕跡」系列明信片,在最後一張的背面,我用鋼筆慎重地寫下:「謝謝你讓我們看見,破碎也可以如此美麗。」
第四十九章:鏡頭外的視角
站在自己的攝影展廳入口處,我有些恍惚地望著來往的人群。那些曾經只在暗房紅色燈光下顯影的照片,那些承載著我們青春記憶的瞬間,現在正靜靜地懸掛在藝廊潔白的牆面上,接受著陌生目光的審視。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堅持展示這些傷痕。」作為開幕發言時,我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臺下,言熙和子淵並肩站在展廳角落,對我投來鼓勵的目光,輕輕點頭。
一個扎著馬尾的學妹好奇地舉手發問:「學姐,你透過鏡頭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展牆上那張《修復的樂譜》,照片裡那本被淚水浸濕又風乾的樂譜,讓我想起言熙在諮商室裡顫抖的單薄肩膀;轉向《轉化的力量》時,畫面中那雙滿是傷痕卻依然堅定運球的手,又讓我想起子淵在籃球場上專注而熾熱的眼神。
「我看到暴力背後的恐懼,完美面具下的脆弱,還有...廢墟中依然頑強生長的生命力。」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我感到一陣釋然。
展覽最後一天傍晚,我收到晴光從療養院寄來的親筆信:「你的照片讓我明白,鏡頭可以不只是冷冰冰的記錄,更能夠成為溫暖的理解之橋。」我將這封信小心地壓平,收進展覽留言簿的扉頁,與其他觀眾的感想並排放在一起。
閉展時分,我最後一次獨自巡視場地。在《背光中的少年》前,我看見言熙和子淵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這裡,並肩站在那幅畫前。展廳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兩道影子在畫中那兩個永遠相依的背影前交疊,彷彿完成了某種儀式性的重聚。
第五十章:第一次家庭聚餐
站在陸子淵家那扇斑駁的鐵門前,我緊張地反复整理著衣角。老舊的樓道裡飄來熟悉的飯菜香,混合著燉肉的濃香和米飯的甜香,讓我不由想起小時候外婆家溫馨的廚房。
「進來吧。」子淵拉開門,耳根明顯泛著紅暈。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總是桀驁不馴的少年,露出如此侷促不安的神情。
陸媽媽繫著印有淡紫色小花的圍裙,正在狹小的廚房裡忙碌地穿梭。那張摺疊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簡單卻用心的三菜一湯:紅燒肉燉得油亮誘人,炒青菜碧綠脆嫩,蒸蛋光滑如鏡,正中央還有一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玉米排骨湯。
「都是些家常菜,別介意。」陸媽媽不好意思地搓著圍裙邊角。我注意到她粗糙的手指上貼著好幾個創可貼,指甲縫裡還殘留著難以洗淨的縫紉線痕跡,想必是常年做針線活留下的印記。
吃飯時,陸媽媽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多吃點,你們年輕人總是不按時吃飯。」她回憶起子淵小時候蹲在廚房門口幫她擇菜的樣子,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悄悄看向子淵,發現他嘴角始終帶著一抹難得的柔和笑意。
飯後,陸媽媽從臥室櫃子深處翻出一本舊相冊,指著一張泛黃的照片說:「這是他小學參加籃球比賽得獎的時候。」照片上的小男孩抱著籃球笑得靦腆,臉頰上還沾著泥點,完全無法想像後來會變成讓全校畏懼的校霸。
下樓時,皎潔的月光把我們的影子在樓道裡拉得很長。子淵忽然停下腳步,輕聲說:「謝謝你來。」
「謝謝你邀請我。」我抬頭望進他的眼睛,真誠地回應,「你媽媽很愛你。」
他點點頭,在清亮的月光下,我看見他眼中閃爍著前所未見的溫柔光芒。
第五十一章:天台的坦白
放學後的天台,夕陽將雲層染成漸變的橘紅色。顧言熙靠在欄杆上,白襯衫被風吹得微微鼓動。我站在他身旁,看著操場上零星奔跑的同學。
"還記得第一次在這裡說話嗎?"他轉過頭,眼神溫和,"那時候我連正眼看你的勇氣都沒有。"
我點點頭。那時的他總是匆匆避開我的視線,像隻受驚的鹿。
"其實我知道,"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欄杆,"我對你的喜歡,更多是因為在你面前可以做真實的自己。你就像一面鏡子,讓我看見了那個被壓抑太久的顧言熙。"
遠處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音,他繼續說:"但這對你不公平。你不能永遠當我的避風港。"他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真正的喜歡不是依賴,而是祝福。"
夕陽在他眼中點亮溫暖的光:"所以,我要放下這份感情了。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太珍惜,捨不得讓它成為你的負擔。"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紙折星星:"這是我昨晚折的,裡面寫著對你的祝福。以後,就讓我們的關係像這顆星星一樣,在各自的位置上閃閃發光吧。"
我接過星星,紙張的觸感溫暖。這一刻,我看到了愛情之外更珍貴的東西——一個少年學會用成熟的方式,守護他珍視的人。
第五十二章:河濱的約定
河濱球場的傍晚,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陸子淵運著球,腳步聲在空曠的場地上迴響。
"還記得這裡嗎?"他停下動作,額頭沁著細汗,"那天你躲在樹下偷拍,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我忍不住笑了。那時候的我,連與他對視都需要勇氣。
他坐在場邊的長椅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我要去體育學院了。"他的聲音平靜,"教練說,那裡有更專業的訓練。"
晚風拂過,帶來河水的氣息。他轉頭看我,眼神認真:"我不會說什麼等你的話。那樣太自私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籃球粗糙的表面,"但我想讓你看著,看著我怎麼一步步變強,怎麼把過去的暴戾都化作守護的力量。"
遠處有飛鳥掠過河面,他繼續說:"如果...如果將來在某個轉角還能遇見,那時候的我,一定會是更好的模樣。"
他站起身,把籃球輕輕拋給我:"這個約定,不是束縛,是動力。"夕陽最後一抹餘暉落在他肩上,為他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這一刻,我看到的不是校霸陸子淵,而是一個正在學習用溫柔的方式許下承諾的少年。
第五十三章:視頻裡的和解
週五晚上,我、顧言熙和陸子淵圍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屏幕那端,蘇晴光坐在療養院的會客室裡,身旁是她的治療師。
"首先,我要正式道歉。"蘇晴光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清晰而平靜,"為我做過的所有傷害你們的事。"她的手指交握在膝上,指節微微發白。
顧言熙輕輕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
陸子淵沉默片刻,開口道:"火場裡,我從來沒有猶豫過要救你。"
屏幕那端的蘇晴光眼眶突然紅了。"我知道。"她哽咽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沒有放棄那樣糟糕的我。"
治療師溫和地插話:"晴光想親自告訴你們她的治療進展。"
"我學會了正視自己的情緒。"蘇晴光抬起頭,眼神清澈,"也明白了嫉妒的根源是自卑。現在我在學習,如何真正地愛自己。"
顧言熙微笑:"這是最好的開始。"
陸子淵難得地放軟語氣:"照顧好自己。"
視頻結束前,蘇晴光突然說:"等我們都準備好了,也許可以再一起去海邊。"這句話像一個溫柔的約定,為過往的所有恩怨畫下句點。
第五十四章:最後的旅行
我們選擇了一個臨海的小鎮。蘇晴光在車站與我們會合時,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臉上帶著久違的輕鬆笑容。
海風鹹濕,我們並肩走在沙灘上。陸子淵撿起一片貝殼,對著陽光細看:"小時候,我媽常帶我來海邊撿貝殼。"
"我爸爸也是。"顧言熙輕聲說,"他總說,海能治癒一切。"
蘇晴光赤腳走在浪花邊緣,忽然回頭:"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新生訓練,我們四個被分到同一組。"
"你那時候可驕傲了。"陸子淵難得開起玩笑。
"你還不是一樣,兇得像要吃人。"蘇晴光回嘴,語氣裡卻帶著笑意。
我們在沙灘上坐下,看夕陽沉入海平面。顧言熙說起他打算報考心理系,想幫助像他一樣被困住的人。陸子淵談到想開一家拳擊教室,教孩子們用正確的方式保護自己。蘇晴光則想繼續畫畫,用藝術治癒心靈。
海浪聲中,過往的愛恨情仇漸漸褪色,沉澱為記憶深處獨特的印記。我們不再是互相傷害的共犯,而是在各自傷痕中學會溫柔的同伴。
第五十五章:禮物的意義
畢業前最後一次相聚,我們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館交換禮物。
顧言熙遞給我一個USB:"《修復》,我寫的曲子。"他轉向其他人,"每個人的版本都不一樣。給子淵的加入了鼓點,給晴光的用了較多高音區,給晨曦的...有雨聲。"
陸子淵拿出三個小盒子,裡面是迷你拳擊手套掛飾。"這不是裝飾品,"他認真地說,"是提醒我們,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
蘇晴光展開她的畫作——四個抽象的人形,用金線相連。"金繼技法,"她解釋,"我們都是破碎過又修補好的藝術品。"
我拿出三本攝影集。給顧言熙的那本,封面是他彈琴時專注的側臉;給陸子淵的,是他在拳擊場上揮汗的瞬間;給蘇晴光的,是她畫畫時發光的模樣。
"這些不是結束,"我輕聲說,"而是我們共同經歷的見證。"
我們舉起飲料杯,四個杯子輕輕相碰。這一刻,禮物不再承載愛情的重量,而是化作青春最珍貴的祝福——願我們都能在各自的道路上,閃閃發光。
第五十六章:升學的抉擇
初夏的微風帶著梔子花的甜香,輕輕拂過學校天台的每一寸角落。我們四人圍坐在那個承載了無數秘密的水箱旁,腳邊散落著各色招生簡章和志願填報指南,彷彿在進行一場青春的告別儀式。夕陽斜斜地灑下,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就像我們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往。
顧言熙小心翼翼地撫平心理系招生簡章的摺痕,鏡片後的眼睛裡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會受傷,又該如何治癒。"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在心理諮商的過程中,我發現很多痛苦其實都有跡可循。就像我母親對我的控制,源於她失去丈夫的恐懼;而我對完美的執著,則是對這種控制的順從與反抗。"
他從背包裡取出那本已經被翻舊的《創傷與復原》,書頁間夾滿了彩色標籤。"我想幫助那些和我們一樣,被困在別人期望裡找不到出口的人。不是以救世主的姿態,而是作為一個曾經的迷路者,一個懂得傾聽的同行者。"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疤痕,那是他曾經掙扎過的證明。
陸子淵盤腿坐在水泥地上,體育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他古銅色的手中顯得格外醒目。"教練說我的爆發力和場上視野都很出色,特別適合控球後衛的位置。"他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期待,"在球場上,每一次運球突破都要計算時機,每一次傳球助攻都要掌控節奏。這讓我想起在籃球場上學會的道理——真正的強大來自於收放自如的掌控力。"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小男孩在籃球場上投籃的身影,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這是我小學時參加籃球訓練營的照片。那時候打球只是為了發洩滿腔的憤怒,現在我想試著為了團隊的勝利而戰,為了榮譽而戰。"他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堅毅的力量。我知道,這片籃球場將帶領他走向一個全新的世界,那裡沒有暴力的陰影,只有汗水與榮光,還有團隊協作帶來的歸屬感。
我翻看著傳播學院的課程手冊,攝影選修課的扉頁上印著這樣一句話:"每一張照片都是時光的切片,記錄著真實的溫度。"這讓我想起這些年來,相機如何成為我認識世界的窗口——從最初躲在鏡頭後偷拍顧言熙的怯懦,到勇敢記錄下每個真實的瞬間,再到如今學會用影像訴說故事。
"我想學習如何更好地用鏡頭說話。"我輕聲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機的快門鍵,"不僅是記錄表象,更要捕捉情感與故事的流動。就像我們經歷的這一切,如果能夠透過影像傳達給更多人,或許就能讓正在經歷同樣困境的人感受到一絲溫暖與希望。"
這時,手機提示音響起,蘇晴光在群組裡發來了最新消息:"醫生說我的恢復情況很好,再觀察一個月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時間在藝術治療中接觸了陶藝,發現泥土在手中成型的過程特別治癒。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可能會去景德鎮學習傳統陶藝。"
隨消息附上的是一組她最近創作的陶藝作品照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以金繼技法修補的馬克杯,裂痕被金粉細緻地勾勒,在燈光下閃爍著獨特的光芒。她在圖片下方寫道:"破碎不是終結,而是新生的開始。"
暮色漸濃,天台的燈光亮起,在我們年輕的臉龐上投下柔和的光暈。我們都知道,這是高中時代最後的相聚時刻。未來的藍圖在眼前緩緩展開,每條路都通向不同的遠方,但我們已經學會如何帶著傷痕與祝福前行。
第五十七章: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當天,禮堂裡瀰漫著混合梔子花與書卷氣的特殊香氣。我們穿著統一的學士服,坐在熟悉的同學中間,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紅毯上灑下斑斕的光斑。空氣中迴盪著莊嚴的進行曲,每個人的臉上都交織著興奮與不捨的複雜情緒。
當校長念到"顧言熙"三個字時,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他穩步走上舞台,學士服的衣襬輕輕飄動。接過畢業證書的瞬間,他的目光與坐在家長席的母親相遇。我注意到顧母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那是言熙父親最喜歡的顏色。當兒子在台上鞠躬時,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臉上不再有往日的嚴苛,而是充滿了純粹的驕傲與釋然。
"陸子淵。"當這個名字被念出時,禮堂裡的掌聲格外熱烈。他從容地走上舞台,步伐堅定有力。接過畢業證書時,他對著我們的方向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那個曾經讓師長頭疼的問題學生,如今眼神中寫滿了堅毅與擔當。觀眾席中,他的母親激動地站起來,用手機記錄下這個珍貴的時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輪到我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他們三人默契的掌聲。當手指觸碰到畢業證書光潔的封面,四年時光如電影般在腦海中閃回——初見時的心動,誤會時的淚水,火場中的恐懼,廢墟上的希望。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卻也讓我在破碎與修復中成長為更好的自己。
撥穗儀式上,我們並排站立,流蘇從右到左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相視而笑的瞬間,所有未盡的話語都在眼神交匯中靜靜流淌。顧言熙的眼中有釋然的溫柔,陸子淵的嘴角帶著堅毅的弧度,而我透過他們的眼睛,看見了自己這些年的蛻變。這一刻,我們不再是困在青春迷宮裡的少年少女,而是即將各奔前程的追夢人,帶著傷痕與祝福,準備迎接更廣闊的世界。
第五十八章:未完成的告白
畢業典禮結束後的人潮中,陸子淵輕輕拉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禮堂後那棵古老的梧桐樹下。喧鬧的歡呼聲與道別聲彷彿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在我們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從書包裡取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邊角已經有些磨損,顯然被反覆摩挲過多次。"這個,"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上火車後再看。或者,"他頓了頓,目光越過我的肩膀望向遠方,"扔掉也行。"
信封沉甸甸的,觸手有一種時光沉澱的質感。我注意到信封表面有用鉛筆淡淡勾勒的籃球圖案,角落裡還有一個小小的貓爪印,讓我想起那個雨天后巷裡他餵養的流浪貓。陽光透過紙背,隱約可見裡面不止有信紙,還有其他什麼東西的輪廓——或許是一把鑰匙,或許是一枚徽章,或許是某個我們共同記憶的碎片。
我抬頭想說什麼,卻看見他眼中複雜的情緒——有不捨,有期待,有釋然,還有那個雨夜他衝進火場前最後看我的眼神。他後退一步,搖了搖頭,示意我什麼都不要說。
"保重。"這是他留下的最後兩個字,然後他轉身,逆著人流大步離開。白襯衫的衣角在風中翻飛,背影挺拔如楊,卻比從前多了幾分從容。我知道,這不是告別,而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對我們都是。
遠處,他躍上那輛陪伴他多年的單車,回頭最後一次揮手。那個笑容清爽明朗,再不見從前的陰鬱暴戾。我握緊手中的信封,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重量,彷彿握住了整個青春的重量。
第五十九章:最後的合奏
畢業晚會的燈光緩緩暗下,一束追光如月光般灑在舞台中央的黑色鋼琴上。顧言熙走向琴凳,步伐從容不迫。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腕,那裡已經看不見曾經自殘的痕跡。
《修復》的第一個音符落下時,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旋律從破碎的音節開始,如同我們初識時的混亂與迷茫,那些不協和音象徵著我們曾經的傷痛與掙扎。中段,節奏逐漸明朗,像雨後初晴,音符如陽光般穿透雲層,那些爭執、誤會、傷害,都在流淌的旋律中獲得諒解與釋然。
當曲子進入最後篇章,他的手指在琴鍵上舞蹈,流淌出充滿希望的旋律。這時,他抬頭看向台下的我,眼神清澈如泉,彷彿在訴說那個天台下午未盡的話語。隨後,他的目光投向遠方,那裡有透過網路觀看直播的蘇晴光,他們的目光在虛擬空間中交匯,完成了一場無聲的和解。
最後一個音符如露珠般輕盈地消散在空氣中,他輕聲說:"這首曲子,獻給所有在破碎中依然選擇勇敢的人,獻給懂得在傷痕中看見美的眼睛,獻給我們燦爛而狼狽的青春。"掌聲如雷鳴般響起,但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嘴角含著釋然的微笑,彷彿在與過去的自己達成最終的和解。
第六十章:致我們燦爛的狼狽
輪到我上台時,手心裡沁出細密的汗珠。舞台屏幕緩緩亮起,《星殞之夏》的片頭浮現——那是我用四年時間一點一滴收集的青春記憶。
影片開始於一個搖晃的鏡頭,那是大一剛開學時,我躲在樹後偷拍顧言熙在音樂教室練琴的畫面。接著是陸子淵在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蘇晴光在舞蹈室旋轉的瞬間。隨著影片推進,畫面逐漸穩定,視角也從怯懦的偷窺轉變為勇敢的直視。
影片中有顧言熙在琴房沉睡的側臉,陽光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跳躍;有陸子淵餵貓時溫柔的指尖,與他平日兇悍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有蘇晴光獨舞時眼角閃過的淚光,那是完美面具下真實的情感流露。有火場的濃煙滾滾,有醫院的蒼白長廊,有廢墟上的第一縷曙光。還有無數個平凡卻珍貴的瞬間:課堂上偷偷傳遞的紙條,操場上並肩奔跑的身影,天台分享的媽媽做的便當。
鏡頭最後定格在那張經過火焚的《背光中的少年》,燒焦的痕跡在屏幕上格外清晰,卻也因此顯得更加真實而深刻。
"我們曾以為青春是一場爭奪戰,"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在禮堂中靜靜迴盪,"要搶到最亮的那顆星,要成為最特別的那個人。"
影片結束,銀幕暗下。聚光燈打在我身上,能看見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如同我們細碎而閃亮的青春記憶。
"後來才明白,它是一片遼闊的夜空,容得下所有閃爍與隕落。每一顆星星都有自己的軌跡,每一道星光都有獨特的美麗。"
台下,顧言熙微笑著,眼中有淚光閃動。遠方,我知道陸子淵正在某處靜靜聆聽,而蘇晴光也一定透過直播關注著這一刻。
"我們都曾笨拙地傷害,才學會如何溫柔地愛——首先是愛自己,然後是愛他人。這些年,我們在彼此的生命裡留下深深的印記,不是為了永遠佔有,而是為了見證彼此的成長。"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深深鞠躬。掌聲如潮水般湧來,但在我耳中,最清晰的是我們四人這些年來的笑聲與哭聲,爭執與和解,那些燦爛的、狼狽的、獨一無二的青春,都封存在這個夏天,成為生命中最明亮的星光。
影片結束後,我沒有立即離開舞台。在漸暗的燈光下,我從學士服的口袋裡掏出那個始終未拆的牛皮紙信封,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它輕輕貼在胸前,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瞭然而釋懷的微笑。
鏡頭掃過台下——顧言熙正在為學妹簽名,眼神溫和從容,彷彿已經與過去的自己達成和解;直播聊天室裡,蘇晴光發來一個擁抱的表情,附言寫著"我們都會好好的";而在禮堂最後排的陰影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站立,陸子淵舉著手機,鏡頭對準舞台,記錄下這個瞬間。
信封依然未拆,未來依然充滿未知。但我們都知道,有些故事不必急著寫下結局,有些人注定會在生命裡留下永恒的印記。就像夜空中交會的星軌,即使即將各自遠行,也曾經在彼此的青春裡,閃耀過最獨特而燦爛的光芒。人生的列車即將駛向不同的方向,但我們都已經學會,如何帶著愛與勇氣,繼續前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