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鎮的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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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味覺都壞掉了。」 這是我得到的結論。 就算我將數顆檸檬擠進玻璃瓶裡，帶去聚會，他們仍然堅持：這是加了水的橘子汁。 老實說，我覺得他們可能連眼睛都有點問題。 不管怎樣，我恨死那個「果汁聚會」了。 只因為水果鎮上有一條愚蠢的規矩：凡是住在鎮上的居民，每天都必須帶著自己的果汁，到廣場上與人交流。 雖然這個地方叫水果鎮，但鎮上其實只有橘子這一種水果。 這就是問題所在！ 每個人的院子都種滿了橘子。 他們舉辦橘子節，烤橘子派，唱橘子歌，到處歌頌橘子的美好。 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院子，它從一開始就是檸檬樹了，壓根長不出橘子樹！ 而且我最愛的飲料，也剛好是極酸的檸檬汁。 而我最討厭的飲料就是橘子汁，我種不出，也不想種橘子樹！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這麼自私。不允許我靜靜地在這裡享受檸檬汁的美好？ 他們說這樣的我才是自私的，因為吝於分享。 不僅如此，當我跟其他人說「我不喜歡果汁聚會」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我有病。 「怎麼可能不喜歡果汁聚會？」 「果汁聚會根本超完美！」 連他們的質疑聲，都瀰漫著一股橘子的「惡臭」。 太好了。 聚會的時間又到了。 我該帶著我的檸檬汁，去那個充滿「快樂」的廣場了。 我一如既往地帶著飲料，坐在一棵楓樹下。 你若問我，為什麼我要坐這裡？ 因為其它地方，都種了白癡橘子樹！ 甚至有人向市府反應，這棵楓樹的沉悶，破壞了橘子廣場的歡樂氣氛。 太好了。 再過幾周，連楓樹也要沒有了。 我捏碎了地上的楓葉，既憤怒又無助。 有個人朝我走了過來，當然，他帶著他的橘子汁。 「嘿，別愁眉苦臉的嘛！」 「看我用新鮮的橘子汁，讓你重拾笑容！」 沒等我拒絕，他就塞了一杯橘子汁到我手上。 那雙眼神，滿心期待我喝下去，因為這樣的話，他會得到他期待的「我的快樂」。 「謝謝你，但我喝夠了。」 我試著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禮貌回應。 「別這樣嘛！你會喜歡它的！」 「就一口，就喝一口！」 「夠了！」 「我討厭橘子汁！」 「我恨死它了！」 我失控地大吼。 「⋯⋯。」 「⋯⋯⋯⋯⋯。」 那個人錯愕地離開了，我想他正在告訴其他人，我有多奇怪。 需要我大聲對他們駁斥，才能聽懂的人們，難道就不奇怪嗎？ 又有一個人過來了。 「嘿，我能喝點你的橘子汁嗎？」 又一個看不懂這是檸檬汁的蠢蛋。 「請便。」 儘管我並不想分享，但在這個廣場，不分享只會遭到更多煩人的「打擾」與「目光」。 不如用一點檸檬汁，換取我片刻的安寧。 我看著那個人倒了一點檸檬汁，喝下了它。 儘管他的臉都皺成了一團，但他卻對我說了這句話： 「你的橘子汁很美味，我很喜歡。」 騙子。 自欺的虛偽者。 我壓下這些話語，將它們化作了一句：「謝謝」。 多麼令人作嘔的回應。 「願橘子保佑你！」 那個人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我看見他躲在橘子樹後，拼命灌入甜橘汁的樣子了。 那模樣真的很可悲。 可是他們卻樂於呈現那個樣子。 「快結束了。」 我看著我那沒有錶帶的錶頭，還有十分鐘。 為什麼沒有錶帶？ 因為我剪斷了它們！ 這個愚蠢的水果鎮，連手錶錶帶都是橘子！ 就算他們再怎麼精心設計，把橘子跟藝術掛勾，畫成抽象線條、立體風格也是徒勞。 在我眼裡，他們依舊還是橘子！ 爛透了。 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原來有個人，也跟我一樣坐在楓樹下。 然而⋯⋯他的飲料，看上去的顏色，居然不像橘子汁。 我又驚又喜！ 我過去向他問好。 「嘿，我能喝看看你的果汁嗎？」 起初，他也有點不耐煩，但就在我給他看我的果汁的時候，他瞪大了雙眼。 「我也要喝你的！」 我們甚至沒有倒進杯子裡，直接互換了果汁瓶，喝下果汁。 他喝完以後，臉皺成一團，隨即開始大笑。 「兄弟，這他媽的才不是橘子汁！」 「哈哈哈哈，它酸到靠北！」 「你這瓶才酸到鬼都不喝！」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帶這個來廣場！」 我也跟著大笑。 原來，這兩瓶都是檸檬汁。 但這樣的檸檬汁，是我喝過最「甜美」的東西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是最近搬到水果鎮上的居民。 他也跟我一樣，覺得這裡的人，對於橘子有點過於狂熱了。 「橘子才沒那麼好，我喜歡加點薄荷的檸檬汁，又酸又嗆！」 果汁聚會結束後，他對我這麼說。 「我不能認同你更多了。」 我們甚至約好下一次一起做檸檬蛋糕！ 老實說，我開心極了！ 感謝老天，因為有這個人，讓那些難以忍受的虛假橘子味，有了一抹清新的檸檬薄荷香氣。 即使它只是一點點的淡香，也足以讓我自由呼吸，嶄露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