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第一個吃菌子的人,大概率是死了。
這句話既悲壯,也有些滑稽。
因為吃番茄的,吃土豆的,吃螃蟹的,也未必就不會死。我們現在覺得很安全,只是因為這些食物都經歷了很多年的馴化和養殖,人們熟悉了它們的習性,能夠更好食用而不受傷害。但我也認同這一點,相比于其他食物,似乎吃菌子,更容易中毒,因為菌子屬于真菌,相對于植物、動物,更有多變的特性。而且,走進野外,即使熟悉本地菌子的老人,也仍要保持警惕。無論是氣味,還是碰觸後的顏色,還是舌頭舔過,嘗到的味道,都只是一種參考。世事無絕對,吃菌子要謹慎。
但人類還是會吃的。
畢竟,菌子很好吃。阿姆阿姆地人,總是很開心,如果是「見手青」這樣的奇珍,大概還會惹起年輕化的好奇。畢竟,誰也不認為「小人」是一種很常見的生物。就像那些能夠致幻的植物一樣,人類很早就把它們放到了自己的食譜中。
食物,有一些為了填飽肚皮,有一些則是提供滿足。
這樣想,如果第一個吃菌子的人,還有可能是為了飽腹,那隨后而來的嘗試者,大概率要夾帶幾個特殊愛好的人。也許,這些人更應該稱為「美食家」,因為他們真地一點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食物的「飽肚子」屬性。真正讓他們著迷的,只是那種奇特的感受。
很多人說,遠古的巫師,便是借助這類物品,達成一種天人合一的恍惚狀態。也正是再這樣的精神世界里,才創造出凝聚一個部落,進而形成國家的信念。那或許是一個造神的時代。這樣的歷史,慢慢延續很久,才在所謂「軸心時代」被打破。那時候,人開始成為人,而天地之間的紐帶,被「絕地天通」了。
今天的世界,仍有饑餓,也有朝夕不得一飽的人。
但悲傷的世界里,依然會有快樂的動機。
正像所有的電影,只要導演編劇試圖去給出一個十分真實的悲劇,那觀眾就會在悲劇中,看到創作者的矯情和刻意。因為這種真實里面,被去除了所有不符合悲劇的成分,于是一瓶純凈水,便成了「水」的唯一定義。
但生活不是這樣的。
即使有饑餓的人,也仍有愛美食的人。我們需要的是不浪費,而不是讓每一個人都過著饑餓的生活。面對悲傷,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在一片烏云下,更不可能「我一哭,全世界都為我落淚」。同情并不是一種道德上的整齊劃一,在最善良的世界中,沒有走著整齊隊列的士兵。那樣的善良,只會進入偽善,而一片干凈整潔的平地,也長不出能夠滋養世界的森林。
我們能夠看著世界變得開闊而明朗,大概要感謝第一個吃菌子的人,也要感謝那些絡繹而來的第二個、第三個……在菌子的世界里,每個菌子都很重要;在人類的世界里,每個人,也都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