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非神經典型(以下簡稱ND)的人之間比較容易成為朋友? 比方像是ASD和ADHD彼此很容易接納彼此即使他們之間的特性看似完全相反?又或者是你自己就是ND然後發現自己的朋友好像ND的比例也偏高?
老實說我自己並沒有這種感覺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沒甚麼朋友可言所以我感覺不出來,但的確在前公司我認識的幾個ADHD(其中有一個是ASD+ADHD)和他們相處起來我的確覺得比較輕鬆,然後某天我又在網路上看到標題的那種說法我就上網找了一下資料,發現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戴上面具演戲囉
我們先從為什麼ND的人和NT(神經典型,也就是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彼此那麼難成為朋友,先說一下也不是所有NT我都覺得和他很難來往但這是比例上的問題,或許NT們一點自覺都沒有但NT的交流法則裡面對我來說充滿了和字面意義不一樣的潛規則,最常見的莫過於明明沒有想要和對方吃飯卻會在別人聚餐的發文下面說"沒揪~~~",雖然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也知道這也不代表真的揪了對方就會參加,但這就是一個很典型的NT社交行為,而這些對於ASD的我來說頭腦要多花很多資源去思考現在這人的行為到底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不是,這件事很累人,但為了在這個大多數人是NT的社會上生存又不得不偽裝自己聽得懂並且融入,這個叫做masking。
這種偽裝是一種持續的表演,刻意模仿他們觀察到的 NT 行為,以求融入。然而,這份努力的代價是巨大的,時常導致極度的社交疲憊和倦怠。這種壓力不僅是抽象的疲勞,更體現在具體的焦慮中,例如在社交場合中不斷猜測潛規則:「別人對我說的話是讚美還是暗示?」,於是社交簡直就像在演戲,我也聽過NT疑惑地說"可是社交本來就是在演戲",當然我知道NT在比方公司的時候也常常需要演戲,但除非你上司也是個ND,不然NT天生就是更好的演員,因為你們是這社會的多數,反過來說如果今天這社會上ND是多數,那要演戲演得更用力地就會是NT了。
雙重同理心
要理解 ND 之間的深刻連結,一個關鍵的理論是自閉症學者 Damian Milton 博士提出的雙重同理心問題(DoubleEmpathy Problem) 。我們可以將它理解成一個非常簡單的比喻:同理心是一條「雙向道」。
這個理論指出,人們更容易理解與自己擁有相似經歷和思維方式的人,反之,當經驗迥異的人們互動時,他們會難以互相理解。
聽起來有點難懂嗎?其實很好想像,舉個例子我以前有個主管在他有了小孩以後某一天說"有了小孩以後我才知道有時候家長真的會多出很多需要請假或準時回家去處理的事情,但我以前都覺得他們只是理由很多而已",這就是很明顯的範例,當他自己經歷過才終於開始同理其他有小孩的同事。不過當然,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富有同理性不需要事事都自己經歷過才能想像別人困境的人,這也是比例問題。
雙重同理心問題這項理論有力地挑戰了一個常見的迷思,即自閉症人士單方面「缺乏同理心」。事實上,這更像是一道存在於自閉症人士和 NT 人士之間的「相互理解鴻溝」。
然這個理論不僅僅是一個中性的學術概念,它更揭示了一種社會性的不公平。在一個以神經典型為主導的世界裡,彌合同理心鴻溝的負擔不成比例地落在了神經多樣性個體身上。ND 人士被期望付出巨大的努力去學習和適應 NT 的文化與溝通方式,而社會卻很少要求 NT 人士反過來去理解 ND 的世界。更直白一點地說就是你不了解我但對我來說我也不知道你在想甚麼啊,為什麼要講的好像都是我單方面的問題?「雙重同理心」成為一個真實存在的問題,也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擁有相似神經類型的人(例如 ASD 和 ADHD)會發現彼此更容易溝通,因為他們共享著相似的溝通頻道和內在體驗。
不用再戴著面具的安心感
但看到這邊可能有些人會覺得"阿可是雖然ASD和ADHD都算是ND,但你們之間特性明明差很多啊,是要怎麼當朋友?",是的的確有些特性看似相反,但其實ADHD 是 ASD 最常見的共存狀況,ADHD and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 CHADD這篇裡面提到高達四分之一患有注意力不足過動症 (ADHD) 的兒童,會表現出低程度的自閉症光譜障礙 (ASD) 跡象,這種雙重診斷被社群非正式地稱為 AuDHD。高共病率表明兩者共享深層的遺傳和神經學聯繫。
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這兩個族群在成長過程中或許或多或少都經歷過格格不入的感覺,而那種自己彷彿是社會的局外人的經歷,會讓人更容易互相連結再一起,同時他們也比較不會認為怎樣才叫做正常。另外通常這兩個族群講話也都比較直接一點,不太需要在彼此面前繼續戴著面具,能展現出自己不輕易示人的一面,不再擔心自己是否「奇怪」或「不合群」。這種安心感不僅極大地增進了幸福感和心理健康,更讓一段真誠的友誼得以萌芽。
也不都那麼美好
不過講真的這類友誼並非沒有挑戰。由於核心特質的差異,有時也會產生摩擦:
• 對常規 vs. 自發性的需求衝突:一位自閉症朋友可能圍繞著一次會面,精心規劃了一整天的行程,而 ADHD 朋友的臨時取消會讓他感到計畫被打亂,壓力倍增。
• 感官需求的矛盾:一個人可能需要背景音樂來幫助自己集中注意力,而另一個人卻覺得同樣的噪音是種過度刺激的折磨。
• 溝通風格的差異:儘管有許多共通點,但在處理強烈情緒或表達需求的方式上,個體差異仍然可能導致誤解或衝突。
畢竟並沒有哪個族群一定可以和哪個族群當朋友,只有相對容易和相對困難而以,哪怕都是NT也會有合得來和合不來的人。
自閉症和 ADHD 人士之間的友誼之所以如此特別,並非偶然。根本是來自於明白對方的掙扎,接納對方的特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