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8|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反猶事件層出不窮,以色列政府:被欺負就回來吧!

2015年1月9日法國巴黎東部的一個猶太超市遭人持槍攻擊,殺害四名正在購物的法國人(都是猶太籍),挾質幾名人質與法國警方對峙一個鐘頭。在這段時間內,他要求警方釋放1月7日殺害12名「查理漫畫雜誌」員工的兩名Kouachi兄弟,也跟人質自我介紹到:「我是阿曼利.庫利巴利(Amedy Coulibaly),我是馬利人與回教徒,屬於「伊斯蘭國」(ISIS)組織。

 

庫利巴利是土生土長的巴黎人,為馬利回教的移民後代。17歲後,他曾有五次因為搶劫,以及至少一次因為販毒被補。2006年他因為協助搶劫銀行被叛刑6年。在監獄期間,他認識了Chérif Kouachi(殺害「查理漫畫雜誌」員工的兄弟之一),也認識了「蓋達」(al-Qaeda)組織的成員Djamel Beghal。一般相信庫利巴利是在這個時間點轉向極端伊斯蘭主義,從此他開始接受武裝訓練,他也期待有一天可以到敘利亞或伊拉克打仗。

 

關於「查理漫畫雜誌」為什麼被攻擊,中外媒體已經有太多的討論,我在這裡並不想跟著做任何評論。至於為什麼庫利巴利攻擊的是猶太超市?可能這個問題要反過來問:「為什麼不?」

 

Photo Credit: Mona Okiddo-Eberhardt @Flickr SA BY 2.0

 

 

法國的反猶勢力逐年高漲

 

由於與「查理漫畫雜誌」事件連在一起,法國人不這麼把猶太超市事件當做是「反猶」,而放在「恐怖攻擊」的大架構中去檢視。

 

1月11日巴黎以「反恐」做為大遊行的主題,吸引了全球幾乎400萬人以及眾多國家領袖參與。據媒體估計,其中至少有160萬是法國人。法國總理在1月13日的國會演講中提到「(我們目前的)戰爭,不是反一個宗教,而是反恐怖攻擊、反聖戰主義以及激進伊斯蘭主義」。

 

然而,翻開法國二戰後的反猶歷史,「反猶太」(anti-semitism)與「反以色列」(anti-Israel)不知為什麼的漸漸被混為一談。八零年代後法國極右派竟然也跟著伊朗等國家起舞,開始質疑起二戰是否真的有猶太大屠殺一事,而目前法國同是回教移民與猶太人在歐洲的大本營,隨著巴勒斯坦與其他中東戰爭的起伏,法國原有的反猶勢力加上眾多回教移民對於此議題的關心,造成法國反猶勢力逐年高漲。

 

我來以色列多少年,就聽過多少年有關於法國的反猶事件。猶太超市的攻擊事件其實並不是一個獨立的、突發的事件,它只是法國每年少則三、四百起,多則六、七百起的反猶攻擊事件中的一起而已!

 

猶太超市攻擊事件發生後,以色列諸多官員都到了巴黎參與反恐遊行。

 

而對於一個住在以色列的外籍新娘,我在觀察的是以色列的政府官員怎麼反應這件事,特別是右派的官員們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鼓吹更多的軍事行動?

 

 

以色列政府:被欺負就回以色列吧!

 

目前以色列的總理BiBi(班傑明·納坦尼雅胡) 是建國以來的最大的右派「團結黨」黨魁。

 

BiBi 於1月9日事件發生後,馬上致電法國總統要求法國加強猶太居住點的警備,並且公開發表談話,希望國際社會能團結起來對抗恐怖組織。去了巴黎後,他前往最大的猶太會堂演講-他使用希伯來文演講,然而當地的法國猶太人並沒有辦法聽得懂現代希伯來文,所以當場也安排了口譯。

 

以色列總理BiBi。Photo Credit: Downing Street @ Flickr NC ND BY 2.0

 

BiBi 先是強調恐怖組織在世界的危害,以及目前在歐洲的擴散。期待歐洲能與以色列站在一起對抗恐怖組織。接著他對於法國的猶太社群溫柔召喚:「我誠懇的呼籲住在那些(反猶與被恐怖攻擊的)國家的猶太後代,你們有權利和平而安全的住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包括巴黎。…但今日猶太人有前幾代沒有的選擇,可以住在屬於他自己國度的庇護下-以色列。…任何願意回歸的猶太人將被以熱切的心迎接。你們不是移民到國外,而是回到自己的家…」

 

更令我吃驚的是,屬於更右派的宗教政黨「猶太家園黨」黨魁,現任的經濟部長 Naftali Bennett ,去到巴黎之後汲汲營營的,並不是如何利用法國與全世界的反恐高漲情緒進一步要求進行反恐軍事行動,而跟BiBi 一樣,想的是如何把在法國的猶太人「帶回」以色列!在他的臉書上,他一字一句的整理出他在巴黎與猶太社群,特別是年輕人的對話。他看到了法國年輕猶太人對於法國政府反恐能力的不安,對於移民的期待。他提到今年(2015)年法國猶太人一定有另一波的移民潮,地點會是美加或以色列。他認為只要以色列做得好,這些人就會移回以色列,因而他把這件事當成是他從巴黎回以色列後就要馬上進行的事,是他的使命!

 

右派政治人物如此,那就不用談在以色列的一般大眾的反應。很多台灣朋友問我以色列人沒有很生氣?很想示威抗議?然而我在以色列看到的卻是大家對於恐怖行動漫延至歐洲的搖頭,以及,眾多對於以色列移民政策與衝擊的討論。

 

無論是左派或是右派,不管是贊同政府多花錢或少花錢在移民身上,輿論上呈現的還是:「這些人是我兄弟,如果在其他國家過得不好,那就回以色列吧!」

 

 

為什麼不號召全球猶太人武裝反歐反恐?

 

而我,我這個沒有入猶太教的異教徒外籍新娘在這次的事件上學到了兩件事:

 

一、政治上的「極端」與「左右派」都是個相對概念。

 

雖然我大學時上「政治學」時教授就已經教過我這件事,但來到這裡,我才深切的理解到,在一個民主社會框架下的「極端右派」,以及一個非民主社會之下的「極端份子」,其「極端」的層次與程度是不可同言而喻的!而兩者最大的不同在於對於人命價值的態度。在一個正常民主社會運作下的「極端民族份子」談的可能是如何在民主自由價值下讓國內單一民族極大化;而非民主國家的「極端民族份子」談的可能就是如何透過各種方式殺光國內的其他民族!!

 

這也就是以色列右派與極右派一直努力的方向:面對以色列境內不斷增加的回教人口,他們必須帶回更多猶太人,讓以色列持續成為一個以猶太人為主體的國家。面對猶太人在歐洲各國歷史性的反猶和與回教的衝突,他們並沒有企圖號召全球猶太人武裝反恐或反歐,而是要求他們回到以色列,讓以色列保護他們!

 

為什麼沒有武裝抗戰的這件事?原因很簡單,因為以色列是個民主國家,以色列的政客是在這個框架下思考自己的行動與利益。

 

Photo Credit: Ben Piven @ Flickr CC BY 2.0

 

二、每個在以色列的猶太人,或多或少都是個「猶太復國主義者」。

 

「猶太復國主義」在阿拉伯國家多年的宣傳下,已經成為一個負面的名詞,好像就是因為有這樣一群人,才有霸佔阿拉伯人土地建立以色列國一事。我在這裡不想討論以巴問題,我想討論的是目前住在以色列的這群人怎麼在看待國家這件事。

 

大家都知道二戰時歐洲猶太人大屠殺這件事。然而對於當時歐洲各國的猶太人而言,殺了他們親友的並不只是納粹,更是與納粹合作交出自己國內猶太人的各個歐洲政府。當然,這些政府可以辨稱他們沒有任何選擇(其實做為一個具有自由意識的人與人的集合體,自然是有選擇的。丹麥就在二戰時全國上下,從政府到民間共同協護國內的猶太人逃離),但做為一個該國國民,要如何在戰後原諒政府以及其他國民在戰時的無能與背叛?

 

試想一下如果今天台灣突然被佔領,佔領軍要求交出全島的原住民或新移民加以處決,不聽命令者會坐牢或被殺害。這時做為一個漢人政府的領導者或漢人國民會不會聽令把這些少數民族都交出來?如果會的話,戰後沒有被殺絕的少數民族會怎麼看待這個漢人政權?

 

不然,歐洲猶太人已經定居歐洲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早就已經以該國國家為傲、自認為該國的國民,猶太籍只是個人生背景而已。大屠殺不只讓歐洲猶太人認清一個理性國家可以做出的非人道行為,也讓他們認清他們在自己的國家仍然是個「外人」。

 

 

不讓歷史重演!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興盛

 

猶太人對於大屠殺的反省是「絕不讓歷史重演一次!」而除了擁有自己的國家,自己捍衛之外,還有什麼方式更可以確定大屠殺不會再發生?而就算成立了國家,他們也千方百計的把國家安全擺在神聖的第一位,看看以色列每年的國防支出,便可瞭解這件事對他們有多重要、以及他們有多麼的恐懼再次被滅族!

 

所以在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充斥在各個層次與角落,從以色列的國歌、以色列的移民法「回歸法」以及一般以色列猶太人對於全球猶太人視為血親的態度。(我想我可能不會覺得移民美國第五代或第六代的台灣人是我的「兄弟」)。甚至目前以色列左派工黨與中間派政黨組合成的選舉聯盟就叫做「猶太復國主義聯盟」(Zionist Union)

 

想瞭解以色列的政治上的作為,瞭解「猶太復國主義」者的心態是非常重要的。無論從外人的眼中來看以色列有多麼的強大與進步,他們一直覺得自己國弱人少,在腹背受敵、強敵環伺的環境下,搖搖欲墜的求生存。而愈沒有安全感的「猶太復國主義」者,在建國與鞏固國家生存的手段上就更激進而投機取巧,就更加的蠻幹而不講理。

 

建立與鞏固猶太國家是猶太人回家的路。也因此,以色列是個民主國家,卻必須也是個民族(猶太)國家。基於這樣的民族歷史背景與民族情感,很難期待在不久的未來有什麼更開放或自由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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