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和我一樣遇過交通意外,住的醫院又和我的噩運開端相同。我和這個學長,搞不好有什麼特殊的緣份。咦?
「什麼樣的交通意外?我沒告訴過你?」安帛聽了我的問題,眨眨眼,「學長遇上的意外很有名呀,就是幾年前那起火車出軌的事故。」
還真巧。我指指自己臉上的疤,安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一場意外?」
我點點頭。
「那應該找一天帶你去認識一下學長才對。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哦,」安帛偏過頭盯著我,「我已經在這裡站了一會兒,看你從巷子裡低著頭左看右看走過來,在做什麼啊?」
我想自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證據。
「所以這就是你那天救人的地方?」安帛睜大眼睛,「你抱著一個人從這裡跑到醫院?哇!」
「救人要緊,」我聳聳肩,「當時我的腎上腺素應該瘋狂地爆發吧。」
「不過,這也代表那個女生是在這裡被虐待的對吧?」安帛看看成排公寓,抱緊雙臂,「想不到這樣的住宅區會發生這樣的事。」
「福爾摩斯說過,在住宅相隔較遠的鄉間如果發生凶案,很容易不被察覺;」我看著彼此緊挨著的公寓,想起阿嘉莎記憶裡的那個視聽室,「不過那是一個世紀前的狀況了。現在大家雖然住得近,但彼此很少往來,只要隔音設備還不錯,我們就可能不會注意到鄰居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這一帶最近真的不大平靜耶,」安帛望向立法大樓的方向,「那邊的抗議已經快兩個禮拜了,今天還有靜坐活動對吧?」
「是啊;」關於最近的社會運動,我沒和公司同事深入聊過,「妳對這次的抗議有什麼看法?」
「戴門不在的時候,我得利用時間趕快讀書,所以沒怎麼注意……」安帛搖搖頭,「不過戴門很討厭抗議活動。新聞頻道現在幾乎都是相關報導,他每次都邊看邊罵。」
我問的不是戴門的看法,是妳的。其實我知道就算不是利用時間趕進度,安帛也一向不大關心這類新聞;我按下追問的念頭,如果安帛贊同戴門的反應,那我會很失望,如果安帛不認同戴門,那我會很擔心。「陪妳走回家?」
安帛笑了,「好哇。」
5.
「學長狀況還好嗎?」我決定不談與抗議事件相關的話題。
「從出事後就是那樣,一兩年來都沒進展;」安帛聳聳肩,「外傷當然早就好了,但一直沒醒過來。」
「沒考慮過把學長送回家裡嗎?」我問。
「學長的媽媽身體不好,也住在醫院裡;」安帛想了想,「學長的爸爸是公務員,學長出事前遇上一點問題,所以現在家裡沒人可以照顧他。」
「哦?」我皺起眉。
「詳情我不大清楚,記得是被牽扯到什麼弊案裡去了;」安帛嘆了口氣,「總之學長的爸爸現在在坐牢,不在家。」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遲疑了會兒,問,「呃……妳和學長是男女朋友嗎?」
安帛白了我一眼。
「對不起。」我低頭道歉,「我不是想要……」
「別緊張,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看我發窘,安帛笑了出來,「學長懂很多事,喜歡古典樂,有陣子我們常在一起聊天。不過後來學長開始表現得……嗯,反正我們沒有變成男女朋友。」
「不是聊得蠻開心的嗎?」我好奇。
「是呀,但是比較熟了之後,我總覺得學長的個性裡有什麼不大對勁;」安帛歪歪頭,「這樣講也不對。那時我覺得學長的個性和我可能沒法子很合得來,當朋友沒問題,變成男女朋友大概不大合適。」
「女生的直覺吧?」安帛的答案完全不具體,我於是胡亂猜測。
「應該是吧,呵。」安帛輕輕一笑,「你和戴門的反應完全不一樣。戴門那時問我,我也講了類似的回答,然後他就完全不准我去看學長了。」
「妳的直覺認為戴門是個好對象嗎?」我知道這個問題不適當,但已經衝口而出。
「是呀,」安帛回答得很坦然,「戴門的年紀比我大很多,和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而且他很了解我,很多想法和喜好,我不用開口,他就已經知道了,很不可思議哦。」
但他會對妳動粗啊。我在心裡回嘴,只是這回用力閉緊雙脣。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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