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夢土通知我》【二】失蹤女孩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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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他在常去的唱片行裡找到一張收錄〈魔王〉的唱片。

這城裡古典樂和搖滾樂貨色最齊全的唱片行，可能是西區的一家老字號店鋪，藏在一棟舊建築二樓，架上塞滿不可思議的品項；次佳的選擇，可能是近期才進駐這城的跨國連鎖唱片行，座落在這城東區，寬敞明亮，佔據五個樓層，彷彿找得到全世界的每一張唱片。

但這兩處都不是他的首選。

西區的唱片行離他的學校較近，但與他回家的方向相反；東區那家，他認為只有愛炫耀的傢伙和初學者才會去。他常去的那幾家唱片行，藏在這城中區偏東的一座陸橋下方。

陸橋下方有個商場，地上地下各一層，早年充滿賣舊書的商號，後來漸漸被賣電腦零件、盜版軟體，以及日本動漫周邊產品的商家取代，舊書店仍有幾家撐著，但盛況已然不若過往。

地上樓層和地下樓層各有一兩家唱片行，雖然貨架上的軟體光碟日漸其多，但古典唱片仍然不少。他從國中時就常常光顧，外籍看護同他提到〈魔王〉時，他馬上想到要來這裡找找。

吃過晚飯，他不顧外籍看護的工作還沒結束，堅持要她一起聽新唱片。鋼琴前奏響起，外籍看護眼睛一亮，從他手中接過唱片外盒，看了看封底的演奏資料，笑著對他說，「這個版本我沒聽過，但是很棒。你選得很好哦。」

他看著外籍看護的笑容，完全聽不見流進自己耳邊的旋律，只聽得見自己的心搏一記一記撞擊著耳膜。

接下來幾個月，他造訪橋下商場的次數越來越多。

去橋下商場的目的之一，自然買唱片。外籍看護每提到一首新曲目、一個特定的演奏版本，或者一張他沒有買過的唱片，他就會到橋下商場的唱片行裡去尋找，如果找不到，就請店員幫他訂貨。不過，他並非每回都會帶著唱片離開，持續到橋下商場，還有另一個目的。

除了電腦產品、動漫周邊、唱片和舊書之外，橋下商場裡，還有許多販售色情光碟的店家；發行國家從東方到西方，影片內容從唯美到變態，封面上撩撥欲望的姿態各有風騷，光碟裡燒錄壓製的內容皆無授權。

打馬賽克的色情光碟大多可以直接從架上購買，沒有馬賽克的交易過程就比較神祕，可能要鑽到店家後頭隱蔽的小隔間裡翻尋，也可能要先從目錄上挑，再由店家打電話吩咐編號、等人送來。無論怎麼買，總有幾部影片裡的女子看起來與封面上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從國中開始就在這裡買色情光碟，如同他從國中開始就在這裡買古典唱片，但這幾個月，他對這兩者的需索都越來越飢渴。很多時候，他不確定自己是因為記起外籍看護提及的古典曲目，所以走進商場找唱片，還是因為想到外籍看護，所以走進商場找光碟。

有幾回，他試著把剛買到的古典唱片送給外籍看護，外籍看護一概沒有接受，不過會利用工作空檔陪他聽一會兒；有幾回，他試著向外籍看護示好，外籍看護只說他年紀還小，或說他該好好把握能夠安心讀書的機會。

他鎖著房門，戴著耳機，坐在電腦前面洩恨似地猛烈自慰。他當然知道「年紀還小」只是外籍看護推託的用辭，事實就是這個唸了大學、懂古典樂、長得漂亮談吐大方的外籍女子，和他認識的其他同年女生一樣，對他不感興趣。

「不過就是個從落後國家到這城來討生活的下人，對我擺什麼姿態？妳應該要叫我少爺或者主人、對我言聽計從才對！」他恨恨地想，一面盯著螢幕上相互撞擊的胴體，一面緊握自己滾燙的欲望，「哪天我就像這樣，把妳按到床上操到妳對我伏伏貼貼，看那時妳還會不會說什麼年紀還小！」

他爆發了。然後癱軟下來。心裡嘆了一口氣。因為他覺得可惜。因為他認為自己太聰明、太理智，這兩個優點讓他不可能相信現實生活裡會發生色情光碟的情節，所以他知道自己和外籍看護之間不會有那種放肆暢快的大戰。

這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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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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