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8/02/2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舊貨店裡的奇遇與瘋狂

    在台北的某個角落,有一間舊貨店。門口掛著兩架陳舊的遙控飛機――不是淘寶上賣的便宜玩具,而是古早日製的大型套件――,招牌是手寫的,沒有店名,只有非常潦草的「二手買賣、交換」幾個大字。
    我會發現這家店純粹是巧合,甚至也不是在網路上耳聞或有誰告訴我哪裡有這麼一家店。實際上那與其說是一家舊貨店,不如說是堆滿各種生活雜物、往日只能在玩具店櫥窗看見的高級玩具――田宮或京商(Kyosho)的高級電動遙控車、三和遙控器,還有幾把二十~三十年前左右,台灣廠商代工或仿製日本MGC的玩具槍的,凌亂的住宅,而我真的只是因為剛好路過而停步。
    第一次走進去時,出來招呼我的是一位明顯不會說中文的菲律賓傭人,在我同樣破爛的英文交談下,我得知這家沒有標價的舊貨店當中,如果客人注意到什麼有興趣的東西,需要一一向老闆詢價。
    時間匆促,我身上也沒有多少現金,於是拿了我唯一找到的一塊雖有盒裝、卻沒有說明書的原裝任天堂卡匣《烏茲衝鋒槍》請對方代我詢價,得到的答案是100元。在如今的台北市裡,能用100元買到原裝任天堂卡匣當然是一件難得的事,也就成交了;雖然,對十幾年前就在跳蚤市場打滾的我來說,這其實並不算是很漂亮的價錢。
    一星期之後,我第二次經過這家店。
    我想起上次見到了一把台廠仿製(代工?)日本KSC的古早版本貝瑞塔M93R玩具槍,還有盒裝,外觀也堪稱完整,覺得應該多看幾眼,順便再詳細看看有沒有上次匆忙之間遺漏了的寶物。
    這次不見傭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氣味――店面深處有五六隻大狗,只是因為被架設著的嬰兒柵欄阻擋,牠們才沒衝出來阻止我這個入侵者。上次沒能說上話的老闆走了出來,在我說明來意之後為我打開了電燈,很客氣地叫我慢慢看。
    在我拿了那把M93R――價錢以舊貨來說也並不很漂亮――之後,我和老闆短暫交談了一下。我從上次就注意到,跟常見的連鎖跳蚤商店比起來,這家舊貨店中模型、遙控玩具與玩具槍的比例異常地高;老闆非常乾脆地回答,這些(以前我可望不可即的)田宮遙控車零件、電池、改造套件,都是他以前開的玩具店所留下的存貨。
    他知道我尋找的主要目的是玩具槍之後,很興奮地向我介紹他店中僅存的一些玩具槍;一把MARUI的手拉空氣G3步槍,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準度一流;另外還有一把木槍托不幸被狗啃了幾口的美製彈簧玩具步槍,我在台灣還是第一次見到――老闆很驕傲地說,這是他在美國生活期間買的,十分鐘愛,還特地帶回台灣,結果被狗給拿來磨牙。
    我隨口問起,所以店裡的東西都是老闆以前開店留下來的存貨嗎?沒想到卻得到一個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才好的答案。
    不,這是我後來發瘋了――我自己撿回來的。
    咬著檳榔、嘴邊還帶著一抹紅色的老闆,一邊這麼說,同時用手指比著自己的腦袋。面對他非常明快地說出自己「發瘋」了的這份豁達,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不失禮,只好保持微笑點頭。
    他看起來生活是無虞的,曾經開過店,往來日本、長住美國,甚至也有聘請外籍幫傭的餘裕,顯然這家舊貨店並不是他主要的謀生工具。但是,在我與他交談的過程中,我卻感覺到一種熟悉的孤獨――被大量的舊物品所圍繞著的人,會感覺到的那種孤獨。也許很久沒人這樣跟他說話了?當然這只是我的想像,但我在店內物品厚重的灰塵上,實在很難想像這家店家的來客會有多熱絡。
    回家之後,我一直在整理這把二十年前的玩具。雖然外觀並不如新,但也算是完整。同時,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我們這些醉心於收集、收藏老物的人,總有一天也會覺得自己其實早就已經發瘋了呢?社會上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們?
    面對可能比較整齊,但同樣塞滿老遊戲、玩具槍的,我狹窄的住處,我實在沒有自信斷言不會變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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