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夏天,我第二次回到韓國,那次我待了一個月;在我腦海不停重播的幾個畫面,其實都是這些小細節,暖暖的,儘管外面下著綿雨。說也好笑,現在想來,我第一次細細享用被緩緩切下的麵包,竟是在這個夏天,且是這個至今我所待過最不韓國的鄉下—長興。 「Earthbag house...」夾雜著韓文與英文的對話,我很真摯地想理解坐在老木桌對面的阿伯;他先是拿出一本書,許是他寫的書,「我跟我老婆常常被邀請到日本演講,分享這個概念— Earthbag House,也有在當地辦課程,當然韓國也有。」他說著在這個小鎮我最能理解的英文,說畢,與正端著木砧板走出的妻子款款而笑。 我忙著將自己和進他們的和樂,手卻也馬不停蹄的伸向桌上熱騰騰的麵包。 第一次見到雨天叔叔,便是在我抵達長興的第一晚:我與雨天叔叔和自由人叔叔一起唱線上卡拉OK,雨聲伴著清唱的鄧麗君,與目前仍是我最愛的酒—韓國米酒(막걸리)。小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之後,自由人叔叔趁興邀約雨天叔叔高歌一曲,他先是害羞地推託了,然於我的請求下,嚥下一口米酒,他便尷尬地扯起嗓子;那可愛,我還記得我止不住的笑意。 雨天叔叔,之所以會叫雨天叔叔是因為— 後來某個晚上,雨仍賞臉;是夜,我深切地感覺到,他把自己鎖進永夜的沉寂了,是孤單,但我確定他很享受被孤寂擁抱的溫存;至少兩年後的我稍稍理解了。 「我喜歡任何悲傷的事物。」雨天叔叔說著便點開Youtube,搜尋Who'll stop the rain;「妳覺得這裡的雨代表什麼意思?」伴著緩緩的旋律與飄渺女聲,他問。我想了想搖頭,當時我心裡只存鄉愁。 「是戰爭呢。」 (這兩年,我的手機裡一直都有這首歌的位置,儘管刪了她,過一陣子我還是會把她找回來。) 在我離開長興,北上至首爾後,我去拜訪了他在東仁川的工作室;小心翼翼的撫摸他雕刻時餘下的溫度,心卻染上滿滿的惆悵。 離別前,他走進小房間,拿下掛在牆上的朱紅瑞士刀說:「妳總是一個人旅行,這個帶在身上,好好照顧自己。」那便是一次的告別了。 我第一次用那把瑞士刀,是今年(2016年)九月,在我要離開澳洲前,因為身邊沒有刀子好切我買來的新鮮麵包,突然想起那把當我在攔便車時總放在身邊的瑞士刀;劃下,如絲綢般滑順,這才知道她的鋒利。 再幾天,我便要回韓國去了,或許我會再見到雨天叔叔也說不定,如果再見到他,我想把這首秋天的詩送給他;是回禮— 來自Afenginn的Autumnus Elegia。 *文章撰寫於2016年9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