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數量從不是也不該是評斷創作者優劣的絕對標準。賈克‧大地Jacques Tati長片作品有6部:第一部長片《Jour de fête假日》(1949)、《Mon oncle我的舅舅》(1958)、《Playtime遊戲時間》(1967)等是常被討論的作品。還有形式特別的1974年電視劇場電影《Parade》,其中有表演者以氣球洩氣的聲音表演樂曲的聲音橋段、Tati本人也以默劇形式親自演出釣魚、打網球等戲碼。
1953年《Les vacances de Monsieur Hulot胡洛先生的假期》開始,這個廣受大家喜愛的角色胡洛先生,變得極為內斂不語,或者是說更貼近默劇演員的狀態,他與周遭人的互動泰半是蜻蜓點水的點頭致意。基於他推崇默片以及身為喜劇演員的底子,作為導演的他逐漸將「語言」這個在有聲片出現後改變電影的媒介,稍稍在他的作品中閉嘴;不要讓過多的語言或聲音干擾打斷觀眾欣賞影片的流暢。
語言為最不可靠的溝通工具 Mr. Hulot的台詞零碎簡單,未說完的則由聲音事件接續來完成他的對白。此外,電影中有一位次要角色扮演多語狀態的人物。如《Jour de fête假日》裡駝背、牽著小山羊的老奶奶。她置身在混亂之外,替觀眾在事件中銜接一些對白解說。《Mon oncle我的舅舅》小外甥則會拉著Mr. Hulot的衣角與他竊竊私語。或《Traffic車車車》裡的車廠公關Maria為了參展事宜必須不斷與人溝通講話等。
另一方面,使用語言溝通的電話、廣播也常出現在片中,例如《Les vacances de Monsieur Hulot胡洛先生的假期》車站廣播內容含糊不清難以聽懂,Michel Chion認為片中這樣傳播訊息的方式旨在引起空間的人們注意並製造混亂:我們會以為廣播的訊息與我們相關,結果是大家亂成一團。《Traffic車車車》裡,為了參展的一行人沿途所遭遇的狀況便是夾雜法語、英語跟其他語言等多語言溝通所造成的混亂。
空間中迷失的身體─要去哪裡、遵循什麼方向 Roger Ebert 形容Tati在片中演出的Hulot,是位可愛古怪、走路略為不合拍的(the endearingly goofy and slightly out-of-step)。這種不順暢帶點癲癇的步伐節奏放置在公眾場域裡,便成為一個觸媒讓周遭因他而起一連串反應(聲音與畫面事件都有);特別是聲音的連鎖反應。
分散重組聲音使之引起連鎖反應 Michael Chion是這樣比喻的:「Tati的方式就像孩童塗鴉時,蠟筆總會畫超出輪廓線一樣,他使用的聲音不會填滿視覺上所見的物件,甚至常有超出輪廓的狀況。」 雖然Tati總是製作拍攝影像後才加上聲音,但他並非使它成為整體都有聲音的有聲片,反之在特定部分增加響度或變得更鏗鏘。
也就是他沒有要透過電影呈現現實的完整切片(slices of reality),而是讓它像透過稜鏡一般分散重組(through a prism that separates and recomposes)。這些聲音重組導致另一種我們可能都沒想過的畫面情況。
Tati並不是遵循在鏡頭A提出問題,鏡頭B緊跟在後提出答案這樣典型電影推進的模式。如在《Les vacances de Monsieur Hulot胡洛先生的假期》人聲鼎沸的車站,畫面中的男孩被母親摑了一掌,這一掌像樂句中的停頓,一掌打響後旁邊喧鬧聲漸弱,接著車伕將一旁堆放著行李的手推車推離開、火車鳴笛後駛離車站,畫面跳接至鄉村中一輛破舊不斷發出運轉聲的汽車等等。各式各樣的聲音接力像齒輪一樣讓電影往前推進。
小結: Jacques Tati的作品或許不是在劇情故事線上會緊抓著你不放的類型,一不留神也是會有出戲的可能。但至少在聲音實驗的精神與活用上,他顛覆我們既有認知的固定印像,將日常生活中的片段切散重組,看著這些讓你會心一笑覺得,哦~對!生活中也遇過、聽過這些小片段,原來它們可以這樣有趣,或許能這樣感受就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