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夜郎：「生來即愚鈍。」我要用這當標題，畫我跟爸爸的漫畫

我從中村幼稚園、中村小學、中村中學，一路念到中村高中，一直都不善於運動（體育），非常討厭運動會。

不知道跟老天祈求過多少次，能不能下大雨讓運動會取消啊。

我早讀，低年級時體力就不如同學。而且生來運動神經遲鈍，個性又懦弱，不被逼就不會主動向前，所以賽跑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

我的身體僵硬，個性猶豫不決，所以墊上運動跟跳箱也都不行。玩躲避球時，我只會東逃西竄，根本不去碰球；打壘球的時候，我完全不明白其他人為什麼玩得那麼開心；打排球時，球總會飛到奇怪的方向去；籃球的話，練習投籃百投不中，人人搖頭；至於游泳......啊啊，我不知道喝了多少中村高中游泳池的水啊！

進公司上了五年左右的班，我讀了無季節語、無五七五規律的俳句詩人尾崎放哉的詩集，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句：「生來即愚鈍。」

這簡直是在說不管做了多少年都抓不到訣竅，生性笨拙的我。我喃喃唸誦這個句子，腦中又浮現一個恰如其分的男人。

那就是在我高三時去世的父親。

「生來即愚鈍。」

我要用這當標題，畫我跟爸爸的漫畫。我拿起了暌違五年的畫筆。

記憶是很有趣的東西，只要有一絲頭緒，就會接連想起各種事情。十幾年來完全拋在腦後的小事全都一一被喚起。

我把想起來的事記下來，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和不擅長又討厭的體育和運動會有關的事還真多。

顯然高興和快樂，不如難受和辛苦更讓人印象深刻。

那是小學二年級時的運動會。

高我一屆的三年級團體比賽有個「爬竿接力」的項目，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上了三年級就得被迫做這種事。我當然是爬不上去。

那個時候，我腦中閃過自己抓著竿子爬不上去，一直滑下來的景象。

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是個悲觀主義者了。

我回到家裡，跟父親說了這件事，父親說：「跟我來。」接著帶我走到家後面的羽生山，砍下一根粗大的竹子，在院子裡挖了一個深坑，把竹子插進去。（我父親是建築工人，做起這種事來輕而易舉。）

接著他又砍了一根長短適中的竹子， 拿了一張紙寫著「小誠加油」﹝「誠」（まこと）是我的本名﹞，再把紙捲在竹子上做成旗子。

「小誠，把這個插在竹子頂上。」父親說了。

晚飯後，就是爬竹竿時間了。

父親坐在緣廊邊上，一面抽菸，一面笑著看我爬竹竿。

因此我默默地學會了「爬竿」絕技。

但是，這門絕技始終沒有派上用場。第二年的運動會，三年級的團體比賽就沒有「爬竿接力」這個項目了。

（摘自《深夜閒話》，〈第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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