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人生旅途間的地下道

那是漫長無助的地下道，可你不要害怕，至少你還有自己，還有一道牆，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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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突然想起一個小插曲。

當時我還在讀大學，在寒假返鄉期間，某一晚從大林鎮騎機車返家時，途經中興路地下道。那個地下道一般是沒有行人，只有汽車、機車呼嘯而過的，但我卻看見一位扶著牆壁前行、在我騎經時癱倒的女性；過地下道後，我徒步折返，去探問對方的狀況，看看是否需要幫忙。

是一個醉了酒的中年女性，但她的思緒仍然是清晰的，表達上順暢無礙，只是控制不了身體（以及哀傷），為了一個對象而來到大林，卻遭到了無情的打擊。她說天明後要離開這個傷心地，醉成這樣很丟臉，感謝我攙扶，之類的。

我扶著她，去到她的臨時居所，其實就在地下道過後轉個彎，大約五十公尺處的公寓二樓。然而僅僅是這一小段路，對她而言，卻是漫長而煎熬的，幾乎無法自主走到，癱坐於光線昏昧、幽深且危險的地下道裡。

「我們必須學會在淚水裡兌一點烈酒／而不是在酒裡摻雜眼淚」（尹麗川〈阿美〉），不知道天明以後，她是否已經醒酒、重新振作了，但願她能，但願我所遇到的失意者，都能夠在淚水中兌出烈酒，而非摻淚，吞下苦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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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再度想起這個插曲，感覺到它彷彿可以衍繹，視為一則生命的隱喻：你、我、我們，可能都曾經是軟癱於地下道的失意者，當你已經陷入那樣的窘境之時，你最好依托著「活著」這道牆，掙扎，努力，花費更長的時間走出地下道，回歸尋常；不要寄望其他旅人會停下來攙扶你，那種運氣，通常是不會有的，他人也沒有義務幫助你。

即便沒人雪中送炭，你也要自己熬過寒夜及漫長無助的低谷，當你重新振作，活出光采之時，便會有人來錦上添花的。

（2019年3月初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