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xar的員工都在做什麼？－－遊皮克斯秘密展

一直對3D動畫的幕後工作很有興趣，聽說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到日本展出，我馬上就把這個展排入了行程中。看完後覺得是很棒的一場展覽，不懂3D動畫的人可以玩得很開心，熟悉3D動畫的人，也大概會對PIXAR員工的訪談有興趣。

展覽內容是「3D動畫如何製作 & Pixar製作動畫時遇上的狀況」，其實內容我覺得很像科學教育展。從這次展的員工訪談影片中，我感覺Pixar員工的共同特質是「解決問題」 ，而不是「很多創意、有很多創作理念」這種傳統用來形容藝術家的詞彙。如果是皮克斯迷，只是想看各作品理念或花絮的人或許會失望，因為大部分還是著重在「製作」，但我對幕後工作比較有興趣，所以我很開心！

一進門就是動畫製作流程的概要介紹。每個環節都有短片介紹這個階段的動畫會變成什麼樣子，另外還會有一塊解說板，解說一些製作細節。對於不懂3D動畫的我來說，可以蠻快建立整體觀念，之後逛展場分區時也比較有概念。

接著是我覺得策展非常用心的部分。在前面建立各環節的大概念後，每個環節又拆成好幾部分來仔細介紹。

（1）讓觀展人親手嘗試「製作動畫」

為了讓參觀者體感「3Ｄ動畫究竟在怎麼製作」，所有環節都做了互動裝置。從實體的到數位的，同一區還會有數個不同互動裝置，介紹不同細節。

例如Rigging包含角色表情的調整，而這部分就做出了控制面板，讓參觀者可以嘗試調整角色的表情。人的表情肌有43條，而3D動畫一個角色的表情支點共有700個以上（左右眼分開調整），面板簡單分成：眉毛內側/中段/外側、上眼瞼內側/外側、下眼瞼內側/外側、眼睛的上下和左右。

我對展中技術指導的一句話印象頗深：「只給角色『符合解剖學』的構造是不夠的，不給予表現力是不行的」。雖然追求演出可能會有誇張，不符合現實物理、生物法則的表現，但那也賦予了作品想像力和張力。

而像演出的部分，為了感受不同距離的攝影機拍出的鏡頭，就直接擺好一個場景，讓你可以切換不同位置的攝影機（照明區也設置了《海底總動員》的布景，讓你可以切換不同燈光，感受照明表現的不同氣氛）。

而為了模擬《蟲蟲危機》時昆蟲視點所看到的世界，他們試圖用攝影機拍下昆蟲眼中的世界，而這次展覽也直接造景，觀展人可以移動不同攝影機，看看不同攝影機拍出的樹的角度，而立體模型底下有做隧道，也可以直接穿過下面的隧道，從隧道仰望上去。

在物體的表面材質（surface）部分，他們讓你可以選擇在球上設定不同的材質、透明度、表面光滑程度、光線曲折度、光線反射程度等。我覺得這個很好玩，你可以選擇不同題目，然後想辦法調整出跟題目接近的材質，最後可以看你調整出來的數據跟正確答案差多遠。

動畫部分（Animation）的互動裝置，例如你可以自行決定檯燈的位置和動作，拍出6張連續照片，再用你拍的照片串成動畫。其實現場備有「標準答案」讓你彷著拍出一樣的照片，但其實就算有答案，也還是很難拍出流暢的動畫。

現場的互動裝置其實有很多，但為了避免變得像流水帳，我只挑了幾個來講，有興趣可以去現場玩，真的可以玩很久！此外也有一些輔助理解概念的實體展品，例如在建3D模型前，會先做一個真模型用來掃描進電腦，現場就放了一些可以試摸的模型。（我蠻喜歡《玩具總動員》這隻熊）

解說牌大多是直接使用Pixar的動畫作品，讓參觀者一目瞭然這些工作是如何應用在實際作品中，像這張是在講銅管、鍋子把手跟洋蔥等都有不同材質。

接下來還有第二部分。

（2）實際操作細節與遇到的問題

每個展區還有一些實際製作的細節，如果是已經對3D動畫、美術有些了解的人來說，這部分應該會比第一部分的基礎介紹有趣。

例如說，為了表現汽車表面的塗裝，所以團隊實際察了汽車塗層。（這部分也有互動裝置喔！可以改變各階段的細節，把車子塗裝成不同樣子，亮片太多的話車子會變超閃亮）

像是《蟲蟲危機》的草因為太多，所以做了程式來自動計算出草原，而那得決定草的彎曲角度該使用哪一種曲線方程式，最後決定使用拋物線。（我猜應該是因為受到重力影響這點跟拋物線一樣）在《勇敢傳說》中，森林的擬真程度以這些植物的表現為基礎，又更加進化。

其他像是泥巴飛濺的形態有三種、或是清掃機器人瓦力原本在垃圾場的場景中，會跟背景（垃圾堆）融為一體，所以後來在照明階段時另外幫它打光，讓它突顯出來……諸如此類的實作細節，看這部分像是在看Discovery「製造的原理」節目，我非常喜歡這部分的解說。

另外我覺得很有趣的是，各環節中會時不時出現Pixar「為了再現出現實的事物」，而必須克服的問題。

例如在《勇敢傳說》為了算出大量捲髮的動態，首先參考了彈簧的物理特性。雖然做出了捲髮的外形，但人物在快速移動時，彈簧的物理變量太大，人物頭髮會很不自然地變得超長。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後來在彈簧的模型中增加了支柱，使得快速移動時的變量減少，捲髮也能自然地飄動了。大概就是這類的問題與克服。

除了介紹工作內容外，對於有志從事3D動畫工作的人來說，展場內的Pixar的員工訪談影片應該也能讓人收穫豐富。

（3）Pixar各部門員工的訪談

每一個環節的工作至少都有2～3位以上的員工訪談，主要談以前做了什麼、來到Pixar之後在做什麼。其中轉行做動畫的人挺多的，記得還有一個人本來是音樂系，自學程式後跑來當程式員。其實挺好奇他們如何挑選應徵者，可惜沒有人事的採訪。

二、展覽感想

學到了很多新知識。例如我以為3D動畫完全是電腦作業了，但建模型還是要先手工製作，再去掃瞄。我也以為動畫部分會是像傳統賽璐璐片動畫一樣，一幅一幅畫出各種鏡頭再串連起來，但似乎只拍攝重要的幾個key poses，動作間的過程則是由電腦自動算出路徑。

此外，顏色也是「算」出來的，其實我以前本來想不太懂為何要算那麼久，但是一個點從材質特性、光源、表面粗糙度及光線穿透率、旁邊有沒有其他物品等等等的變因都不同，把所有要素加入，計算出每一格pixel的顏色，而如果物體或光的位置改變，顏色也可能改變。（這個過程叫Rendering）

訪談中也有一些是Pixar的數學家或工程師，他們幫忙開發Rendering的算式，或者開發動畫所使用的程式，像生成草原的程式之類的。展中說Rendering一個畫面平均150萬個pixels，要算29小時才能算出一個畫面的所有顏色，而如果是傳統美術的話，這些部分就是畫家在腦中自動處理出來的。這樣想想，人腦可以處理這麼龐大的色彩資訊，真的很厲害。（此外展中也講到20年前Rendering要算1小時的場景，現在只要1秒鐘而已，這就是科技的進步啊）

而另外我最大的感想，則是「3D動畫比想像中的科學」。

就像偵察人員從血滴大小可以辨識出開槍距離一樣，這次展中也提到依據泥巴濺起的速度，泥巴形狀也會有所不同。而像《蟲蟲危機》中，因為蟲的角度是從地上仰望葉片，是逆光看著葉片的，所以他們看到的葉子都是透光後呈現半透明、可以看到葉脈的樣子。這點我真的沒仔細想過，難怪覺得《蟲蟲危機》有哪裡不一樣，原來是葉子會發光。

大概因為物體的產生本身是科學的，所以再現它的方法也是科學的。像製作3D模型跟動畫的環節，也有提到用數學來算物品的旋轉、如何沿著數學的曲線移動等等，Simulation（大多用來模擬各種效果或是細節處理）的部分，更是直接寫著「自然現象的物理法則，會基於作品的世界觀而被加入到動畫中」。

製作動畫過程中發現問題以及解決的過程中，也反覆出現物理、數學，也有好幾個員工訪談提到「我沒想過我會覺得數學很有趣」。我個人認為感性跟理性是密不可分的，有趣來自於未知，而未知來自於已知。

Pixar員工給我的感覺，就是樂於發現問題、研究問題，最後解決它。幾乎所有員工的訪談都會提到「我們發現沒辦法做到OO，所以我們發明了XX，然後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的工作內容就是不斷在挑戰、在研究問題，只是負責領域不太一樣而已。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工作環境。

補充一下，為了表現力而犧牲合理性的部分，其實在《料理鼠王》中，為了讓巴黎鐵塔出現在背景中，其實有些景有偷偷挪動過巴黎鐵塔位置。之前創作時，我也蠻常糾結資料正確性跟表現力，但常怕被批評「現實的OO根本不會這樣，你沒查資料」而妥協。連Pixar都以表現力為優先，我想我也該調整心態。

三、對於策展方式的感想

策展單位很棒。一般展覽的預設客群大概都比較單一，這會體現在策展的角度上，容易變成「只有外行人才覺得好看」或「只有內行人才覺得好看」。不過有時也不是策展人的問題，而是預算不允許製作更多的輔助展品與專訪影片。

這次的Pixar展我認為下了重本，除了各環節都使用了小朋友也能理解的實體展品或互動裝置外（它真的很像科學教育展），稍微深入的業界訪談跟實作細節也都包含進去了，這使得對3D動畫了解程度不一的人們，都能從中獲得樂趣。

我大概在裡面待了4小時~5小時左右，影片全都看完的話會花不少時間。不過我覺得很值得。最後提供一下展覽資訊，展期到2019年9月16日，可以把握機會去看看喔！

不過如果去金券行（例如新宿站西北方向那一排商店）買便宜票券的話，可以便宜不少，原價大人是1800日圓，我買便宜票券只要850而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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