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跟我說過,日本人治理臺灣的時代,
東西兩邊對『日本人』的感想是不一樣的。
在西臺灣的日本人都是軍人,打仗、占地、軍事、硬梆梆很過分的,像是台中的莫那魯道或是台南的的西來庵(把臺灣直的切兩半的話,台南姑且算是西邊...吧)
但東臺灣不一樣,在部分花蓮老人家的心裡,日本人是朋友、是鄰居、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是心心念念的愛人也可能是血濃於水的家人。
要講起為什麼,就得要回到日治時代...
日治時期,日本總督府鼓勵日人來台建立新家園,選定的地點就是花蓮。
這些來到猶如荒地的花蓮的日本人,不管是舉家遷徙的還是單身赴任,唯一的共通點都是身上沒幾個錢、還放棄了日本本地戶籍。
沒有退路,就只好前進。
在生存的壓力下,日本人選擇與當時也在花蓮地區生活的族群(包含漢人、閩南人、原住民與客家人)合作,開墾起厝、耕種、建寺廟、辦學校、築鐵路…
這些日本人熬過了水土不服、種族隔閡、環境不佳之後,終於安頓下來。
於是我們有了吉野村(就是現在的吉安鄉)。
生存沒問題了,該來談談生活了!
有些日本孩子就是在吉野村出生的,這些日本孩子後來都被稱作「灣生」
灣生:在台灣出生的日本孩子
小小的村子,都是互相認識的,也不管國籍、只要是孩子都是一起胡鬧著長大。誰家媽媽溫柔就往誰家去,誰家阿嬤大方往誰家鑽。
但那是個全民日本語的時代,日人的地位還是大過於台人(不是原住民也不是日本人的那些在台漢人)。經常會看到一群小鬼頭一起搗蛋、偷摘別人家的水果,結果跑太慢 被抓包了,日本孩子只會被大人隨便念一句「小心一點!受傷了怎麼辦?」,然後一個回身揪著台灣孩子耳朵拖回去揍一頓,嘴上也沒閒著的碎念著:「皮在癢是不是!」
稍為長大一點的孩子們,戀愛肯定也是要談談的!
可是在那樣情竇初開卻不能明講的時代,誰喜歡上誰,就只能在糖果屋買一顆甜甜的糖果再附加一封情書給心儀的人,如果能收到喜歡的人回送的甜甜的糖果,表示兩情相悅自然喜上眉梢等會約會;要是收到的是酸酸的糖果…呃…初戀的總是酸澀的嘛就不要太在意了。
※ 同場加映漂亮的圖文:
但不是只有大自然會奪走你辛苦打造的一切
一夕之間要一無所有,真的太容易了。
一個接一個戰爭(?)打完了,日本戰敗。那些管理臺灣的官員跟軍人紛紛回到日本,但其實好像也不知道該把臺灣還給誰,於是住在吉野村的日本人抓著可能可以繼續留下來的願望與地方官員的大方的承諾,不太安心的過了幾年。
當初是什麼都拋棄的情況下來臺灣墾荒的,回日本肯定也是窮光蛋,傻子才回去!
直到國民黨 敗逃..呃.. 撤退來臺灣,才正式宣布:在臺灣的日本人通通都得遣返。
「遣返」,代表的不只是在臺灣建構的一切,什麼都不能帶走;也代表著你回日本將會失去出生地、失去祖籍;當然也代表沒有一個日本人願意相信你。
「灣生」從此變成了次等人的代名詞,
是去集中營洗過的「不乾淨」的人;
是沒有祖籍、沒有身分的「日本人」。
有些日人將孩子託付給吉野村的台灣人(入贅、或結婚),或者逃跑、躲起來。就為了讓孩子不要跟著回到日本參加集中營、過上顛沛流離的窮苦日子。
逃不掉的、捨不得的人,只好把在台灣的所有家私寄放在公家機關配合的公司,帶著領據、簡單家當、幾個錢搭上回日本的大船。然後進了集中營。說是怕有傳染病、要檢查、要接種疫苗,但被看待成匪諜的可能多了些。
「灣生」們封存了生離死別、熬過了集中管理,絕口不提、隱姓埋名、低調掙扎的活了下來。經過時間、「灣生」這個標籤還是可以被眾人遺忘。但這些「灣生」,卻比誰都想念花蓮的太平洋、吉野村,還有那些情人朋友。
好久好久以後,這些老老的灣生,思思念念的是在死前要再回去看一眼的那個故鄉;骨灰想要撒在那一片大海。
那花蓮的海。花蓮才是他們的故鄉。
我聽說這個故事之後,「灣生回家」的電影與書籍也陸續上映了。
再過一陣子,作者 田中實加 也爆出一系列的公關問題。
但對我而言,這是一段沒有寫在歷史課本裡面的真實發生的事情。灣生真的很辛苦、也很想念花蓮。在「灣生回家」紀錄片中,老爺爺拿著一張寫著朋友名字的紙頭,挨家挨戶的問著,能再見到的與不能再見到的畫面,都讓我感到心碎。
不論你相信或不相信,或也許你正開著Google查詢關鍵字「灣生」,我都謝謝你看到這裡。
最後,附註最後一件事:後來沒有人從那個公家機關配合的公司領回任何東西。那家公司後來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