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裸身卻怕交談，有著微妙矛盾的錢湯

第一次去東京時，針對日本文化做了許多功課，其中最吸引我的，是獨立雜誌《秋刀魚》在第11輯提到的，庶民的「錢湯」文化。

錢湯，較白話的說法是「公共澡堂」，是日本傳統民情的經典場域之一。早期家庭沒有完善的浴室，更沒有電熱水器的，因此當冬天來臨時，通風良好的傳統日式住宅就會冷到令人發顫，為了暖和身體，日本人算是不得不養成泡湯的習慣。

但隨著家庭的衛浴設備普及，如今許多人在家中已可舒適地泡澡，因此致使錢湯經營日漸蕭條，數量急劇下降，一度呈現夕陽西下的頹勢。但近幾年許多錢湯為了重振經營績效，重新翻整了內部的裝潢與設計，並引入更多元的設備，強調吸引年輕族群的現代化與時尚感，所以上錢湯泡澡這件事，似乎如今又成功地回到日本人的生活習慣中。

那次造訪的錢湯，是一間名叫「文化浴泉」的現代化錢湯。在門口換好鞋子，到接待處付完錢領了盥洗用品後，踏進更衣室，馬上扶了一下心臟。

可能因為錢湯是男女分浴的，所以更衣室裡的男性並不忌諱赤身裸體，許多人都是大剌剌地晃著小兄弟四處走動，開放程度可比台灣當兵時的洗澡時間。由於是退伍後第一次跟這麼多小兄弟共處一室，所以心裡花了點時間適應一下。

換完衣服走進浴場後，映入眼前的設備比想像中好，有溫泉池、按摩池、冷水池、烤箱（要加錢），旁邊還放了一排椅子作為休息區，讓泡到體溫過高的人可以暫時休息。

那時正是聖誕節期間，冬日的低溫讓人走進池子的瞬間，馬上體會到日本人為何熱愛泡湯的舒爽，但由於池水的溫度還是挺高，無法久待，因此許多人在一個池子泡上幾分鐘後就會起身，選擇走進冷水池為自身快速降溫，或是到在一旁的休息區閒坐吹風，讓體溫自然下降。

休息區是個讓我感覺很有趣的光景，除了椅子，店家還準備了一疊書報讓休息的人打發時間，所以許多上班族在坐下喘口氣時，會很自然地拿起自己喜歡的雜誌翻閱，然後小兄弟就晾著在椅子上，排排坐。那個畫面跟白天感受到的日式拘謹有很大的落差，雖然有些人會用毛巾遮住，但整體的氣氛依然放得頗開的。

還好自己隨身有帶書的習慣，所以雖然看不懂日文刊物，但也能拿本散文集進去看個兩章，入境隨俗，也兼打發時間。

由於每個池都泡不久，但可能想說好歹都付了錢吧？所以大多人的流程都是進池、換池、休息、再進池，平均大概會走過二輪才會準備回家，不精準地計算過，大家看書的時間其實不比泡湯的時間少。

特別的是，錢湯中有著「不可交談」的潛規則，據說是人們為了尊重彼此的舒壓時光而產生的不成文約定，因此雖然人多，但每個人看起來都挺放鬆的，像是各自把自己的小宇宙打開，然後互不接觸地並存著。是不是日本的民情，讓大家在白天的生活中已經面臨了太多人際的壓力，所以在泡澡時只想好好地和自己相處呢？

最後，出來時買了瓶牛奶喝，真的很爽！是一種無法解釋的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