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9|閱讀時間 ‧ 約 18 分鐘

《加蚋堡殘花》貳拾壹、尋鄉

    至父親過世,到後事結束後,又過了一個多月,現在已是寒月見底。與美麗姐招呼過後,我便與惠君姐往捷運站,今日便向彰化去。惠君姐說,既然去彰化吧,便不急著回來;就作遊玩,閒走幾圈也好。
    「那惠君姐,你記得地方?」
    「記得吧。很久了,路說不定變了。」
    「在哪裏啊?」
    「到了再說。」
    惠君姐賣這關子,令我疑惑。像是剝去這段旅程中最要緊的事情,這段旅程間,我成了一無所知的人,沒了目標,公車、捷運的震動,都令人感到難以捉摸。
    「等等先去萬華,我們龍山寺下車。」
    「啊?惠君姐要去哪邊?」
    「我們去西昌街一趟,」惠君姐一邊玩弄把手,一邊若有所思。
    「我要拿個東西。」
    幾十分鐘,我們轉了車,從紅線到了藍線,在龍山寺離站。我隨惠君姐下了車,出了站走上地面,到了廣場。
    「哦。」
    「怎麼了?」
    「啊……沒有。」
    我笑笑。惠君姐不曉得,去年的我在這片廣場,寫了不少東西,見到夢露以前,印象最深,是這龍山寺大山門。那天我溜過這廣場,又溜過了半條西昌街,第一眼,就見了夢露。
    我與惠君姐徑直往西昌街走去,沿途竟無人認得惠君姐。我隨惠君姐進了樓間通道,她便令我暫待走道,自己上樓去了。我在走道等待,四處觀望,只覺得灰暗不透風,那幾盞弱燈充斥不了廊道間,幾近裝飾。
    不一會兒,我聞梯間有腳步聲,是惠君姐。
    「這樣啊,那你自己多注意了。」
    「不用擔心,那麗娜最近怎麼樣?」
    「麗娜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他沒留消息,我就沒多問。」
    「……這樣啊?」
    「那夢露你還會回來嗎?」
    惠君姐腳步停了下來。
    「不會再回來了。」
    我見惠君姐下了樓梯,手上拿著一張日曆紙,破破爛爛。
    「走吧。」
    「拿了什麼啊?」
    「反正要回彰化,想找的人,順便一起找。」她將日曆紙遞給我,我攤開來,上面寫了地址,在高雄。看來,不只要去彰化,這次還要去到更遠。
    「稘宥,我們先去高雄,再去彰化。」
    看來,惠君姐有主意,目標訂得很是明白。如此,我倒沒了疑惑,就隨惠君姐去;到了臺北車站,是中午,我與惠君姐直接入了站,便上了火車。是十二點四十七的班車,我與惠君姐入了座位,終於暫歇。
    「上車了,你可以先睡一下。」
    「啊,好。」
    「稘宥你好像什麼都說好啊。」惠君姐笑笑。
    「什麼都說好……?」
    如此一想,多數時候,我習慣應聲,都是「好」。或許是父親的關係吧。自讀書以來, 我若有事情要駁,那便要遭來父親冷言相待;父親習性,若有所求,也必先有所付出。那代價是學業成績優異,我沒有那代價可支予父親。
    「所以,我常說好,因為父母說什麼,只能說好嘛。」我笑笑。
    「久了就習慣了。」
    「這樣啊。」
    惠君姐瞧著我,予了一個微笑。我見惠君姐微笑,突然覺得,像母親。
    「你爸聽起來,很嚴格。」
    「嗯……是嚴格。我沒達到他期望吧。」
    「其他家人呢?」
    我搔搔頭,心裡思索著這件事情,不曉得好不好說,我一面思索,話間便稍稍停頓。或許是注意到了吧,不一會兒,惠君姐看著我。
    「不想講沒關係。就休息吧。」
    「啊,也不是。」
    惠君姐說的,是一半;另一半,是我從未對他人說過這些。我呆滯片刻,笑意頓起,才想起來,我與惠君姐自相識到如今,竟也會結伴行旅,還陌生嗎?我瞭解她們許多,而她們對我,卻是知之寥寥。
    「只是我好像……沒怎麼跟別人說過這些事情。所以有點不習慣。」聽我說完,惠君姐懶靠窗邊,一隻手撐起了下巴。
    「……我家裡有一個姊姊,還有一個哥哥。」
    「哥哥不知道早我幾年出生,很優秀。似乎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學到五年級的東西了。」說來,我已忘記這事情多年。
    大哥稘雄,長我六歲。
    印象中,大姐曾說,稘雄哥體弱,不適運動,自大姊有意識以來,稘雄哥總是在父親督導下,吃藥、學習。父親自那時起,滿房子裡堆滿了中藥,成日研方設法,要補大哥身子。大哥體虛,但仍好玩,遇事物有所好奇,便耗時專注,往往半日。
    入學那時,大哥一年級,只不過待了一學期,後來便在老師協調下,用了寒假時間,先上完了一年級課程,去上了二年級的課程。我聽大姊說,大哥進步神速,她還懞懂,但知道當時家中好樂,父親總說「這真是光耀了我們許家門楣」,每次大哥考試回家,家裡總要煮上滿桌大菜,以示鼓勵。
    縱然大哥吃食不多,那又有什麼所謂?父親要家裡準備,家裡便是準備。家裡著實熱鬧。
       又說,大哥升上二年級那年,其實讀的書,都已是四、五年級教的了,父親滿意之極,常要與左鄰右舍誇耀一番,家裡時常有三五好友往來,吃酒、談天,談的是遠大夢想,談的是吾兒非常。
    「真是神童誒你大哥。」惠君姐眉頭一皺,滿臉是驚訝,我點點頭,挑眉笑笑。
    「嗯,稘雄大哥真的是神童。報紙上才會看到那種,不過,」
    「不滿八歲就去世了。」
    惠君姐一聽,兩眼瞪了個老大;我大吸口氣,又嘆了起來。
    「大哥的身體,是『玻璃娃娃』,惠君姐聽過嗎?」
    「沒有,什麼是『玻璃娃娃』?」
    「大概就是一種……從出生骨骼就有問題的病。因為骨骼有問題,所以有些稍微激烈的運動,都有可能讓身體出現嚴重的傷害,像玻璃一樣,一摔就碎。稘雄大哥就是患了這種病。」
    似乎是我三歲時候。
    大姊說,我越來越好動,經常在家中到處跑。那時大姊常事家務,總是與母親一同照料我,而稘雄大哥則是在父親的書房讀書。大姊忙碌時,我無人看管,便獨自一人家中亂跑,到處玩。家人忙碌,沒有誰有時間照料我,稘雄大哥書讀完了,出了房門,見了我,便與我一起嬉戲。
    不過,這小小舉動,便出了大事。
    「所以是因為你跟你大哥玩,大哥出事了?」惠君姐眉頭小皺,兩眼惴惴。
    「對啊,哈。」
    我笑笑,便從椅上稍稍滑落低坐,手撐著頭,惴惴不安。
    「……稘雄大哥意外去世,因為我。我有時候會想這件事情……如果死的是我不是稘雄大哥,爸可能會高興多了。家裡好像也會不一樣。」
    「傻小子,別亂想。」
    惠君姐小嘆了口氣。
    「你大哥那個身體,長大好不到哪裡去。」
    「可能吧?可是來不及,那之後家裡就變了。大姊說,我還太小,沒記憶,但家裡氣氛變得很大,我爸對所有人常常都不耐煩。有時候還會在房裡摔東西。」
    我與惠君姐閒聊,說起那段時光,如今卻有不同感觸。雖然父親待我,不能稱上如何地好,但若細思,才發現父親從未將稘雄大哥之事,怪罪於我。
    可是冷漠,始終是父親之於我無可取代的印象。
    「惠君姐,謝謝你耶。」
    「謝謝我?」
    「嗯,」我像拾得了寶物,心裡倏然振奮。
    「剛才這樣跟你聊天,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情,突然覺得……好像沒有那麼糟糕。」
    我是錯了,真是大錯特錯。原來,人去了,仍有許多答案是埋藏在記憶之中的;傻的,是往日之我未曾想過回頭細看諸多種種。那是不歡愉的回憶,但經歷那些不歡愉,若也能回過頭去思索那些不歡愉,是不是我便能將那些至今丟失了的親情,都找回來?或許是吧。但到了這當下,此般思索,也早已沒能尋得答案。
    不過,我有運氣,仍是尋得了些線索,得以揀湊些許父親樣貌。
    火車喀啦、咖啦,不斷行進,我看著惠君姐倚窗小睡,側影予我一種懶洋洋感受,經途間,陽光還不時親暱上她微皺眼尾,看了,不禁觸情。我拔出紙筆,正要書寫,一旁乘客卻轉過頭來喚我。
    『許稘宥,想到什麼了?』
    我瞥眼竊看,是父親。
    『爸?』
    『你在寫什麼?』父親用下巴指著我腿上筆記,挑眼弄眉,好痞,弄得我不大高興。
    『想到什麼寫什麼。』我隨意答道。
    『那你想到什麼?』
    我轉過頭去,與父親雙眼對視;父親仍是一雙自信的眼,看著我。我稍有猶豫,但仍眼睜睜,盯著父親。
    『想到你。』我不禁紅了眼眶。
    『這樣啊。』
    父親轉過頭去,自西裝外套內掏出菸盒,燃起。
    『爸,車廂裡不能抽菸。』
    『吁——』他呼出一口大濃煙霧,滿臉仍是笑容。
    『你要去哪裡?』
    「我——」話才開口,我才發現自己不覺間,竟沈沈睡去。
    「怎麼了?稘宥?」
    「沒有,」我一邊抽著鼻涕。「只是做了個夢。」
    「過來。」
    「啊,」惠君姐伸手,將我的臉攬去她肩上,輕輕摸著我的頭。
    「沒事,沒事。」
    「稘宥,想哭就要哭。」
    但我心裡緊張,趕緊用力抽氣,把涕淚都收了回來,抬頭。
    「沒事了,惠君姐。」
    「沒事啊?那就好了。」
    這車途漫長,到了左營,暮色已至。出了站,惠君姐便領我先找了間旅館下榻。旅館櫃檯前,服務員詢問房間,我本要插嘴,但惠君姐卻只要了一間房。
    「惠君姐,我們……一間房嗎?」問完,惠君姐轉過頭來。
    「會介意嗎?如果要的話,我再開一間。」此時,服務員直盯著我們倆瞧。
    「啊……我沒關係。」
    話雖如此,但我著實緊張。倆人進了房裡,惠君姐只交代兩句,要我稍做整理,便開始邊脫衣服,邊走進浴室沖澡,搞得我愣。
    我將行李安置後,便想起來,惠君姐都還沒告訴我,到底到了高雄,是要找誰。不久後,浴室門開了,熱氣蒸騰,惠君姐穿了大件浴袍,一面搓著頭髮,走了出來。我見惠君姐模樣,像演電影,那些金髮的女郎從沐浴後,都是這樣走出來的。
    「該你了,快去洗洗。等一下我們去吃飯。」
    「啊,好。」
    我在浴室沖澡,一面思索惠君姐,她身影令我想起一部電影。那電影裡,男主角離家出走,遊蕩街頭,與一個吉普賽女人相識。那吉普賽女人替他算命,得知這孩子為了尋找他失蹤幾個月的弟弟才離家,於是便帶上他,走遍四海八方。但弟弟呢?早已找不著了。如此幾年過去,那吉普賽女人與他相依為命,淪落天涯。
    「胡思亂想。」我拍了自己一臉,省得腦袋成醬糊。
    十幾分鐘時間,我便沖了澡,出來;因為心裡害臊,還特別先拿了衣服,在浴室裡穿過再走出來。惠君姐見我從浴室出來,玩味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說我多此一舉。很快,我又花了點時間,吹乾頭髮,便與惠君姐吃飯去。
    我與惠君姐路邊漫步,有種久違的悉熟。想起來,前次身處高雄,是十多年前;那時親戚有誰結婚,我便與家人一同來了高雄。我對親戚間往來,多要採取疏離政策,免有多餘麻煩。那一次次交際,親戚間免不了要相互較量,我是小一輩的,自然也成了那親戚間比較時候,賽場上的鬥蟋蟀。
    不過我沒怎麼能比,學業不行、技能不行,成天寫寫渾文,只有被瞧不起。那之後,每一年說要到高雄,我也藉事走避,免去煩躁。久了,親戚也沒怎麼見著我。
    「對啊!」我趕緊拿起手機。
    「怎麼了?」惠君姐見我急忙,狐疑。
    「關掉手機定位。」
    「高雄有朋友?」
    「哈,是親戚,」我停頓一會兒。「是避不見面的親戚。」
    惠君姐聽我此言,便抽笑一聲,看來是會意。
    「陪我來高雄找人,還讓你躲人。」
    「啊,沒事啦。我本來就常做這種事。」
    我笑,與惠君姐談起所謂「社群網站,父母不能在,親戚不能在」的哲理;惠君姐聽了直笑。
    「你這樣,跟我認識的站璧差不多啊。」
    「啊?為什麼?」
    「唭!那時候認識一個叫美美,臺中來的,在西昌街跟我們一起做,家裡人不知道,都要東躲西藏,我記得美麗和麗娜找他去唱歌,後來打卡標註他,還被罵個半死。他臺中家人來臺北玩的時候,說要去逛龍山寺那邊,嚇個半死,打死都不去,差點讓家人知道。」
    「好辛苦。」
    惠君姐只是笑笑。
    「辛苦啊,那邊有一大票不敢讓家人知道的。你看那些越南妹大陸妹,來臺灣賣第一個是好賺,第二,就是沒人認識。幾百人幹過,回去大陸還不是清白的很?」
    惠君姐侃侃而談,不似當初。她說起這些事情,帶有一股粗氣,但言行舉止間,仍藏蓄幾分溫婉、幾分鴦淑。
    很快,我與惠君姐便找了間店鋪,坐下來吃食。久未來到,我仍印象深刻於南部的處處美食;以往來到高雄,我最好吃,是那鍋燒意麵,我極好這口。南部意麵與北部意麵有所不同,是經過油炸起鍋,再行放乾。口感有彈性,控制火侯,不煮爛,便是佳品。
    我倆人所點餐品上桌,我便很快舉箸猛嗑;惠君姐見我吃食模樣,目瞪口呆。
    「你是很愛吃這個喔?」
    「喔,這個很好吃啊!」
    惠君姐皺起眉頭,一邊笑,又狀似打量。
    「奇怪,之前火鍋店請你吃飯就沒看你吃這麼兇。」
    「啊,」我吞下最後一口麵。
    「那時候,情況不一樣嘛。我很擔心你跟美麗姐啊。」
    惠君姐聽我一說,笑了一下。
    「要不要再一碗?」
    「好啊!」
    這一頓,我吃了兩大碗麵,惠君姐則吃了一碗,其它時間都可說是瞧著我吃。回了旅館,我便自己滑滑手機,看看網路。惠君姐則是打開電視。
    「惠君姐。」我聽聞電視聲音,便抬頭。
    「怎麼?」
    「你喜歡看八點檔啊?」
    「不用笑齁,八點檔是無聊啦,但是很好殺時間。」我笑笑,又繼續滑手機;直到雙眼感覺疲累,我才放下手機,暫先闔眼。
    但這一夜,我雖闔眼,卻是難眠。這偌大房裡,只有床鋪一張,惠君姐自然得很,我卻不明白,為何只要一間房;胡思亂想纏亂我混蛋腦袋,也不知過了多久,既無入眠,我眼皮不能再忍,睜了開來。這一睜眼,卻令我不知所措。
    惠君姐方才關了電視,房裡只餘下小盞黃燈;而那朦朧光線中,惠君姐蜷曲起來,面對著我。我半帶懷疑的,是那自朦朧間穿射而來,似有若無的目光,令我難以確定惠君姐究竟是否入眠。
    「別胡思亂想。」昏暗中,我細聲喃喃,但四周靜極,卻仍顯得話音格外清晰。
    「在說什麼?」惠君姐臉上仍舊昏黑一片,不見其面,但她問話聲音,卻清晰傳來,令我更慌。
    「沒有。」
    話音落下,惠君姐不再說話,我便逐漸闔眼。而我思緒正飄,突然感到鋪上有所挪移,又再睜眼,才見惠君姐起身,向廁所走去。不久,惠君姐又上了床;我未闔眼,無意中,瞥見惠君姐罩衫隱約透光,下身短褲僅覆蓋僅止於胯部,曲線晰然,實在擾人。
    我不覺大吁一氣,趕緊閉眼。
    吁氣一口,便要再吸氣一口,但那口氣,卻全是一旁傳來惠君姐身上香味。我不敢再睜眼,只明白惠君姐這次躺上了床,或許又再離我更近。如此,我仍緊張兮兮。惠君姐與我,數十公分距離。
    昏黃燈光下映照她姿體玲瓏,而香氣促我不斷嗅聞——這一夜,很是漫長。
    夜晚,我做了許多夢,似乎未曾真正入眠,總在現實與夢境間徘徊,隨時要醒。如此,也不知過去多久。我睜開眼,便先周身環視。惠君姐還未醒來,房裡仍然昏暗,我坐起身,一面瞧著惠君姐,像做盤算。
    躊躇間,我緩慢明白,自己正僵持於對惠君姐產生的性慾。
    惠君姐仍睡著,我知於此,所以不如睡前那般避諱,卻是直睜著眼,貪婪地盯著惠君姐周身曲緻。
    良久。我知道,自己的那僵持,破了。
    我細心地斂起聲響,將手伸入褲襠,看著惠君姐,默默地手淫起來。這小段時間裡,哪怕是纖細聲響、衣布廝磨,都令我緊張極,深怕惠君姐醒來。
    「吁……吁……」我渾身顫抖,終於結束。這才狼狽的握著滿手濕黏,趕緊往廁所去。但經過梳妝台,看了時間,竟才凌晨四點二十。我翻了自己一大白眼,收著聲響,趕緊進浴室清理。不久後,我清理完畢,出了浴室,卻見惠君姐睡姿厲害,整身都往床鋪中間挪移。
    「惠君姐睡相也是厲害。」我搔搔頭,將惠君姐一隻腿悄悄地往旁推去,便躺上床,睡了。
    翌日,我還昏沈,聽見惠君姐不斷叫喚。
    「稘宥。」「稘宥。」「稘宥。」
    「稘宥!」
    「啊,」我睜眼,惠君姐已換好了衣服,坐於床邊。
    「幾點了啊?」
    「十一點,起床了。我們去吃午餐。下午去找人。」
    洗漱完畢,我與惠君姐來到路旁,找了間店,吃食。
    「你要吃什麼?」
    「……蕃茄蛋炒飯好了。」
    「那我吃……皮蛋粥。」菜單送去,惠君姐便盯著我臉瞧。我見惠君姐盯著我臉瞧,小慌。心裡霎然間閃過,全是凌晨時畫面,不斷於腦海重複確認,告訴自己,惠君姐是睡著的、是睡著的。
    惠君姐盯了幾秒,才開口。
    「稘宥,你——」她皺起眉頭。「怎麼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半夜起來當小偷?」
    「哈……哈……我,不太習慣旅館。」我尷尬笑笑,便拿起筷子,邊搓。惠君姐只是挑眉,笑笑。不久,餐點送來。我瞧著那盤炒飯,粒粒晶紅瑩透,又有蛋花。
    「真香。」我獨自喃喃。
    惠君姐已在吃食,我見她邊滑手機,邊送食入口,悠閒。我便準備挖食,這才發現拿錯餐具。
    「唉,怎麼那麼笨。」我拍拍頭,換了支匙。
    我朝飯裡一挖,香氣頓時噴鼻,盎然怒放,我呆笑,心想實在好久未曾吃了這道料理。說起番茄炒飯,其實單純。先是隔夜飯,再來便是雞蛋,常見的番茄醬準備一瓶,鹽巴適量即可。
    雖說簡單,卻是我鍾愛家常,難以取代。其中原因,難以明白;但味道越是單純,或許越成了代之不去的心靈好味。否則,若盤據心中的味道,動輒都如皇帝御膳,那未免難尋,無法簡單料理,有時吃不到,豈不是遺憾一生?
    「好吃、好吃。」
    「吃就吃,還碎碎念。」
    我聽惠君姐叨念,不禁要笑。
    「啊。」突然有感,我旋即拔筆就紙。
    「味藏心中不勝仙,澆魂靜好家中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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