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說說得簡單,其實在攻擊之後,要消除所有血跡很不容易。有時候,關鍵線索變得顯而易見;我們實驗室經手的一案正是這樣(不過這其實是很極端的例子)。嫌犯大概覺得他徹底地湮滅了行跡。當警方來到他家時,他應門時戴的眼鏡上布滿細小血滴。雖然他自己戴著眼鏡顯然看不到那些血,但警察卻一目了然。
我在威瑟比參與過一起很有意思的案子,這一案非常明確地說明了血跡形態和實際勘驗犯罪現場的重要性。有人在距離一名女性住處幾哩的路肩發現了她的屍體,屍體頭部側面有個傷口,警方起初以為她在黑暗中走在路邊時被卡車的後照鏡撞到了。不過警方去她家告訴她丈夫這個噩耗時,起了疑心。
當時我雖然已經出庭報告一段時間,卻還在學習怎麼處理犯罪現場──該注意什麼、決定哪些證物要仔細檢驗,如果有東西不能帶回實驗室(例如:牆和地板),該怎麼從表面採樣。所以我去那棟屋子時,擔任較資深的鑑識學家彼得.格雷果里(Peter Gregory)的助手。到場時,女人的丈夫還在那裡,他坐在客廳坐和警方談話,我們在門廳開始調查。
丈夫向警方解釋門廳地板空無一物,是因為他和妻子把地毯收起來,打算換掉,但還沒著手更換。這解釋很合理,地上沒有任何覆蓋物的狀況,跟我們的調查很可能沒什麼關聯。
門廳牆上的壁紙是通稱為「驢子早餐」的木片壁紙,表面凹凸不平,很難看出汙漬或褪色。但仔細檢查,注意到一些非常小的潑濺痕跡,可能是血。我用非常強力的現場燈(其實是強力手電筒)更仔細查看時,發現了更多資訊。
常用於檢測血液的推定試驗有兩種,其中一種叫「還原型孔雀綠」(leucomalachite green,LMG)試驗。用孔雀綠試劑處理可疑的痕跡或汙漬,再加上過氧化氫之後,試劑會和富含過氧化酶的血紅素產生作用,從無色變成鮮藍綠色。然而,由於生辣根之類的物質中也含有過氧化酶,因此需要進行額外試驗,才能確認有血液存在。另一個推定試驗是「酚酞試劑檢測法」(卡斯特-梅爾試驗,Kastle-Meyer,KM)試驗,程序類似孔雀綠試驗,但用的是酚酞(phenolphthalein)。酚酞會和血液中的血紅素反應,變成鮮洋紅色。
在威瑟比,我們喜歡用孔雀綠試驗,那天我用的就是這種。我用折起的圓形濾紙尖輕輕抹過牆上的部分汙漬,然後展開濾紙,在中央滴上一滴孔雀綠。如果這時已經變色,就能得知汙漬不是血液,而是油漆或鐵鏽之類會直接和試劑反應的東西。我等了幾秒,沒有反應,於是加上一滴過氧化氫,看著濾紙上溼掉的地方從無色變成醒目的藍綠色。
不過還得回實驗室做進一步的測試,確認陽性反應才能斬釘截鐵地說牆上的痕跡是人血。我們也從有液體潑濺的壁紙上採取樣本,結束在門廳的檢查,進入車庫,也就是警方說找到地毯的地方。
迅速檢查現場,發現地毯局部潮溼,有微弱的消毒水味。我們還注意到那個區域有些毛髮可能和案情有關。之後,回實驗室更細仔驗查地毯時,確認了地毯上有血液,而毛髮符合路肩女屍的毛髮。警方質問時,男人說不久之前,他妻子「在月經時出了點意外」。這解釋也有可能,直到我們把所有的發現拼湊在一起。
以地毯在門廳應該擺放的方向來看,地毯上的潮溼痕跡緊鄰牆上的潑濺痕跡,而潑濺這時已經確認是血。更重要的是,從潑濺的狀況和形態可以看出,血液是濺上去的(是重擊之類的結果),不像經血被動地滴下。丈夫的一雙鞋子上也有血。警方再次質問丈夫時,他突然想起他和妻子有一天在門廳胡鬧,妻子跌倒,頭撞到暖氣。
造訪犯罪現場、看到當場的血跡形態,是鑑識調查非常重要的一環,就像這個例子,時常能讓人清楚明白可能發生的情況。雖然我不知道此案結果如何,但我想那男人殺了妻子之後棄屍在路肩的證據非常有力。
─────本文摘自《沉默證詞:血跡型態、DNA鑑定、數位鑑識,一位鑑識科學家的破案實錄》
《沉默證詞:血跡型態、DNA鑑定、數位鑑識,一位鑑識科學家的破案實錄》
作者:安吉拉.蓋洛普(Professor Angela Gallop)
出版社:馬可孛羅
出版日期:202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