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02|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愛的時間悖論│美好拾光公司 La Belle Époque (2019)

物理世界,由一個共同時間所定義,年輕、年老、變與不變;但在精神層面,人人有自己的時間線、自成一個宇宙,當不可能有交集的產生了交集,廣義而言,那名之為愛。
活在當下的瑪麗安娜與極度懷舊的維克多,不論年輕或年老,本質都不曾變過,兩人毫無相愛的理由,但,那一刻,兩條平行線先是有了交點,雙方也都情願將那一刻延展為共享的宇宙。誰能計算相遇的機率?那是張愛玲說的:「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然而那份「情願」才是決定的關鍵,若非情願,在那一刻的之前、之後,兩人之於對方仍舊「什麼人都不是」。
總是這樣的,雙方的差異性是最初的吸引力也是最終的殺傷力,當人們不再情願、當「我們」成了你和我,剩下的只能是懷念。正因人本就是獨立的個體,活在自己的選擇裡原是無可厚非的,壞只壞在人很難以如此超然的態度面對自己的選擇,於是維克多開始消極地拒絕未來的可能性、瑪麗安娜脫口說出不曾會說的那種惡毒話語,兩人再度活在各自的時間性,唯一相同的是沒有人能將時光倒流,不是復刻相遇時的場景、重複讓人心動的對白就能重新再愛一次。
維克多了解還原的只是一份念想,那些記憶美化過的細節都不可能是現在的真實,儘管瑪戈演技再好、再怎麼巧妙的自由發揮,她只是在扮演不是自己的角色,和過去的那個只做自己的瑪麗安娜無法相提並論。但假造的過去卻使維克多和瑪戈發展出真實的情愫,是這樣鮮明的對比在維克多心裡拉出另一條時間線,在那個時間裡沒有年歲的計算,能使人一再回到渴愛的最初,亦使他明白該如何把和瑪麗安娜的過去安置在一個更為溫柔的位置,明白緊抓不放不只徒勞更增加撕扯,使他終能泰然去探索人生未來的可能。
瑪戈不曾從演出他人的生活中看見自己,是維克多的投入、轉變,暴露出自己和維克多同樣滄桑的真實。當兩人躺在精心設計的旋轉床上,瑪戈親吻了維克多,他震驚的說:「妳這是在做什麼?我只是個糟老頭」,瑪戈毫不在乎的說:「我也是,我也老了」,這是一句多麼令人心碎的自白。她與安東的關係,是兩條勉強交集的平行線,雙方缺乏「情願為了彼此」的那個關鍵,無法被溝通的需求與渴望,扭曲成一條詭異的時間軸;瑪戈說:「我只是不想一直重複同樣的錯誤了,我受夠了一直等待,等一些溫柔的、和諧的、真實的東西,我等累了……」,瑪戈深陷孤獨的輪迴中,但執迷扮演偽上帝的安東,把假造的細節模糊成人生的真相,他不曾意識到自己需要被等待,反覆的落空使得瑪戈的心加速老去,是維克多的懷舊讓瑪戈明白自己的強求,也是維克多決心追求新人生使瑪戈明白自己的渴望。
活在當下與懷舊是時間上的悖論,但人的情感裡卻足以包容這樣的矛盾。當維克多走出耽溺,瑪麗安娜反倒成為緬懷之人;人的心中總有幾段放不下的過去,這證明了我們都是懷舊的人,然而我們只能懷抱著然後往前邁進,儘管細節逐漸淡去,但越是往前,不論是刺眼的或耀眼的過去都將變得越發溫潤,就算未來不一定就等於幸福,但若沒有過去的一切將不會更好。就像我們並不知道瑪麗安娜、維克多或是瑪戈和安東故事的後續,這樣的懸念恰好地將他們虛構的人生與你我的真實生活切割開來,觀看他人故事的我們又該如何回答自己的悖論?如何掌控自己的時間為那些遺憾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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