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赫菲斯托斯們的南下專車4

我頭痛的發脹，腦中轟轟聲作響，像是戰爭片中手無寸鐵的農民，看著飛機逐步逼近，挾帶瘋狂地掃射，而我卻無路可逃，待我回魂時，身上已掛滿彈孔，炸個稀巴爛。我忘了我是如何走下應訊台，忘了庭長說什麼，也忘了審判結果，只記得哥哥拉著我的衣服喊著，吃飯了，走了啦!

結束了……法庭的審理真是快速有效率，我呆滯地跟隨在父親和哥哥身後。

「阿……審判結果是什麼?」半晌，我開始有點清醒。

「你是卡陰喔!就暫且調解，庭長會開證明給舅舅，你還簽了筆錄說。」哥哥鄙夷地看著我，顯然對我的狀況外頗為不滿。

我回首望著另一側，舅舅緩緩地推著母親，向法院的出口離去，他們得到想要的證明，頭也不回地離開，電視裡歇斯底裡的哭喊情節未發生在我身上，而身旁的父親說我們晚點走，避免碰頭，所以約莫十分鐘，我們才走出法院，前往停車場。

難得南下，趁著非假日人潮較少，我們到高雄知名的飯館用餐，然而，米其林冠冕加身的菜餚，卻慰勞不了傷兵，每一口都味同嚼蠟，我們恢復熟悉的冷漠氛圍，不發一語地各自挾菜，這次，再也沒人打破沉默，或矯情做作寒暄，我想赫菲斯托斯們的能量已耗竭，無法雕刻出黃金寶座。

用完餐後，我們隨即北上，正式結束高雄神殿之旅。車廂內，寂靜變得更加適合這家人，任何的語言安慰都顯唐突，噤聲成為一種禮貌，已經揭開的傷口，千萬別試圖剖析或向人尋求慰藉，安安靜靜地，一切都會好，就像過去一樣。

爾後，接到審判書的哥哥也僅傳一句，沒事了，我們重返各自的軌道，繼續在這世上逃離隱沒，好似那天的南下專車從未啟程。而當初我望著舅舅推著母神離去的那一眼，就如同神話般，在寶座之戰的死局後，赫菲斯托斯再也未見過母神，那是他僅有，也是最後一次和希拉的會面。

多年後，我正在清邁自由行時，哥哥傳訊再度宣告，瑞芳老宅信箱又出現一封信，是關於母神殞落的消息，我也僅回一句，知道了。隨後，我走進了清曼寺，為她焚香祝禱，記憶的白牆已全然瓦解，顯露的全貌只是一個凡人，受困於貪、嗔、痴三毒，她無力抵抗欲念，最後總潑油救火，她曾有的慈愛，我記得，至於那個夢魘，因理解而憐憫。

再見了，我的希拉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