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篇】台南行 之一

前先日子，本來要到金門旅行，但因霧鎖金門，導致班機取消，我和友人決定轉往台南，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冒險。當我正逛著安平古堡內的明信片區時，赫然想起本來要寄明信片的朋友，正住在台南，我原先因為要到金門的關係將她的邀約推辭，沒想到命運有那麼有趣的巧合，又把我帶回到台南。

於是我決定不寄明信片，而是直接拿起手機傳訊息，告訴她我人正在台南，問問是否有機會見面。很幸運的，她剛好有時間，也帶上她的另一半，我們就相約在中西區的一間酒吧見面。

雖然我們認識很久了，但這是我第一次和她見面。其實一直以來都是網友的關係，因為一個書店老闆的推薦，讓我認識了她。她是一位國文老師，平時也是我們線上讀書會的主持人，所以我都稱呼她『老師』。

在安排時間見面時，我感覺到老師的謹慎和細心，深怕因為時間的關係讓我在酒吧乾等很久，所以前前後後修了幾次，最後才很小心地跟我確定時間。也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就到達酒吧，雖然我跟她說不需要太過小心翼翼，不過她的舉動讓素未蒙面的我們在見面之前就有很好的感覺。

走進酒吧，第一眼看見的是老師的另一半，巫師小姐。之所以會這樣稱呼她，是因為這次見面她幫我做了一個很神祕的測驗，她從紮得非常整齊的馬尾裡抽出一根頭髮，套在她的戒指上，

「手伸出來」她說，「這個真的很靈，我幫我們組的同事都做過。」

我質疑的伸出手，還沒搞清楚她想要做什麼實驗就聽話照做，沒辦法，因為看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那種說話就會令我心動的女生，眼神裡有我喜歡的火焰，真羨慕老師能找到那麼漂亮的伴侶。

「戒指靠著慣性晃動，現在來測試你幾歲結婚，二十六、二十七、三十…」巫師小姐一路唸到五十，但戒指都沒有特別奇怪的波動，她說：「你可能不會結婚。」我笑了笑，心中對這件事的不信任或許有在那個笑容中被讀到。

「換我換我，你幫我測測看我什麼時候會結婚！」老師很興奮地也自願要測試，我在心裡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現在是伴侶關係的兩人萬一心裡所想的跟這個測驗顯示出來的不相符，不會很尷尬嗎？

果然，在巫師小姐數到五十之後，老師率先將手伸回，「蛤，我們不會結婚嗎？」她一臉委屈，平時在網上建立的專業形象瞬間瓦解，儘管兩人都比我長至少五歲，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一對高中時期的小情侶，一點都不顧慮旁人的眼光，打情罵俏的樣子讓我看了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做這個測試前我們就已經聊了好長一段時間，因為三人都非異性戀，所以一見面老師就很直接地運用破題法問我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女生的，而我想也不想的就把這個問題丟回給她，三人之間開始了一段對自我探索時期的回想。

長髮的巫師小姐對性向的認識和定位竟然意外的和我相似，我一直知道她是不分，但看到她本人的當下沒辦法想像她帥氣的樣貌，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對談後，我發現她的率性更勝老師，在她的言談之中我的確可以感受到較為外放的一面，我很喜歡這樣的直爽，在我腦海中一直浮現某個人的身影。

從假裝喜歡男生，到否定自己喜歡女生，最後到接受自己喜歡的是女生的這個過程很艱辛，也很複雜，雖然確信自己喜歡女生，但又不喜歡被定義成T或P，甚至會因為這樣不太喜歡去和所謂的T群接觸，在講到這樣的心態時巫師小姐也點頭如搗蒜，很認同的看著我說：「不想被定位，不想被分類，因為我就是我啊！我知道，我跟你一樣！」

老師雖是中性打扮，卻在性向認同的方面沒有我們如此的困擾，這點我其實蠻羨慕她的，那個過程其實很黑暗，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是因為這樣感到非常憂鬱，即使身邊不乏人對自己有好感，但對自我的認同我找不到，而這樣的迷失是很難從別人的身上找到答案的，唯有透過書本，與自己不斷對話，一直探索，很幸運地讓我終於在大學時期找到答案。

聊了一段時間關於求學時期的人氣事件之後，我們轉而聊到女同志文學，我想這已經是第無數次和圈內人聊到邱妙津這位作家了，因為年紀相仿，在那個資訊相對缺乏，性別議題比較封閉的年代，大部分的人發現自己的性向與旁人不同時，一定都很困惑，甚至感到恐慌，又不敢和別人討論，所以只好自己偷偷的去翻閱書本，從中找尋答案吧！

老師眼睛裡閃爍著火焰，興奮的唸出一段寫在《蒙馬特遺書》的句子，對於文學的熱情，她是我見過最炙熱的一位，一提到文學，我彷彿打開她內心深鎖的寶盒，打開的寶盒裡面藏著一段又一段因文學而熱血的記憶，

老師語帶痛苦的說：「你知道嗎？當我讀完這本書，我就立志要當個作家，因為我想要見到這個人，告訴他『你不是唯一一個有這樣想法的人，你的孤獨並不孤單！』」。這是見面後的第三個小時，老師的雙手在餐桌上不斷揮舞，從她的肢體語言，我能體會她的激動，我第一次讀《在天堂遇見的五個人》之後也是這樣熱淚盈眶的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能讓讀著心靈受到療癒的作家。

之後，我們談到自我認同，還有沒辦法再繼續追尋文學的道路上得到知音與支持的痛苦，她告訴我前幾天自己正想著是否應該放棄，感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沒有人能理解。

「這要看你想要的是生存還是生活。」我看著手中那杯已經見底的馬丁尼說，

「我也是曾經想過是不是乾脆放棄寫作，再找一份工作做算了。」試圖和她解釋前一陣子自己所面對的困境，而今我已經定下心，決定要繼續追尋我的目標，也希望她不要放棄，如果可以我想看見她的名字出現在各大排行榜上面，我知道她對於寫作的天分比我高的多，

「我認為文學是生活的必需品，即便有再多人忽視，但生活之中若沒有文字，那每個人之間將不再有差異，人類最珍貴之處就在於擁有文學啊！」

這句話或許是講進她的心坎裡，她眼神望向遠方，似乎再思考著什麼。

或許我無法當老師的子期，因為知音兩個字過重，我承受不起，不過我很希望這次的對談在彼此心中都能留下一些好的種子，彼此在文學造詣上能夠繼續精進，幾年後我們在各自的領域都可以到達自己想要的位子。我們終其一生，或許都遇不到能相知、相惜、相伴的知音，但要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絕絃，絕對是老師和我最大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