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總在「推人行前一步」之二：因持有《蘋果》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的人

文/趙思樂

【本文本為《蘋果日報》最後一期特刊約稿，但因《蘋果日報》提前兩日停刊，本文未能被排入最後一期蘋果，在此發出，作為對歐彪峰的聲援。】

原本我最有意思的《蘋果》故事寫到《〈蘋果〉總在「推人行前一步」之一：我今年不回家》就應該寫完，但我和朋友在《蘋果》停刊前的閒聊让我发现了更有意義的事，要藉此機會一併寫出。

我一邊說著自己沒收過香港《蘋果》稿費，一邊順手Google自己名字和《蘋果日報》，偶然看到壹傳媒2018年初對我的採訪視頻。不看不知道，這個我自己都快要不記得的視頻裡，不僅我講的中國抗爭者的生存狀態，如喊「結束一黨專政」可能會被控煽动顛覆國家政權等，幾乎成了香港今日的现实，視頻裡還有許多今時今日只能懷念的場景：長毛喊麥帶隊去中聯辦，羅冠聰和黃之鋒一起站在遊行隊伍裡⋯⋯

我將這段視頻和我的感慨貼上Facebook，不久就有《蘋果》的編輯聯絡我，問願不願意為《蘋果》最後一期寫寫自己與《蘋果》的故事。當然願意啦！雖然這可能又降低了我近期回中國的可能性⋯⋯但人生逢「盛世」，這樣的「盛事」又怎能錯過？只是我一個中國人，從小到大没看幾次《蘋果》，故事實在單薄，我跟我身在中國的老公傾訴這個煩惱，於是獲得了一個更值得被紀錄在《蘋果》最後一期的故事。

中國湖南著名維權活動人士歐彪峰，多年來走南闖北參與各種公民行動，近年中國政治氣氛緊縮亦未有退縮，大小警方傳喚、拘留幾成家常便飯，所幸未有被長期關押進而定罪⋯⋯直到2020年12月3日，歐彪峰被警方以「尋釁滋事」的罪名行政拘留。歐彪峰妻子、前NGO工作者魏歡歡估計他是因鼓勵一度失蹤的「潑墨女孩」董瓊瑤對外發聲而被拘留。但行政拘留最長是15日，歐彪峰的朋友認為這已經算是「逃過一劫」。

然而，12月18日，十多名警察上門，搜查了歐彪峰的家和車，取走了手機、電腦和車後備箱裡的數份《蘋果日報》。那是2020年8月11日的《蘋果日報》，頭版報導的是黎智英被警察國安處帶走、二百警察搜查壹傳媒大樓的消息。歐彪峰在8月11日當日就在iPad上手寫下「致敬黎智英 撐蘋果日報」並拍照發布Twitter，配文「對不起 我在湖南 買不到蘋果日報 只好在iPad上手寫幾個字」。他之後又托朋友從香港購得8月11日的《蘋果日報》，特地手持頭版拍照並再次上傳Twitter聲援蘋果。

扣留了電子設備，警察給魏歡歡留下了一份「指定地點監視居住」通知書，這通常意味著歐彪峰將會在不知名地點被囚禁6個月，律師也無法會見。通知書的罪名一欄赫然寫著「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歐彪峰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魏歡歡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從此奔波在為丈夫維權發聲的路上。

「煽動顛覆國家政權」這個罪名，根據中國政治案件的慣例，應是指向歐彪峰的Twitter言論。而《蘋果日報》在中國官方的定性，加上警方取走《蘋果日報》的情況，意味著歐彪峰對《蘋果日報》及黎智英的聲援，極有可能成為他被定罪的關鍵情節之一。

《蘋果日報》在這種曲折離奇的情況下，似乎成了「推」歐彪峰這位中國知名維權人士入獄的最後一點作用力。這當然怪不了《蘋果日報》，以歐彪峰的敢言程度，入獄恐是遲早的事，但《蘋果日報》以其特殊的身位，成了連結起香港與中國民主人士故事的關鍵一環——《蘋果》求真，香港與中國的真相政治亦反映在了《蘋果》：共同受難，追求不止。

（歐彪峰現在已結束指定地點監視居住，被囚於湖南省株洲市看守所，等待被正式審訊。從被捕至今，他未能會見律師。）